子午掀了帳簾,抬眼便瞧見秋余正好整以暇的盤腿坐著,他褪了那身道服,換了身粗布麻衣,倒襯得他比之前更像個人樣。
“我就知道你會來,大舅子”
“瞎喊什么?”
“小肆應當是醒了吧,是不是不認識你了?”
“你對她做了什么?”
“這可冤枉我了啊”秋余斜靠著桌案,露出個禍害眾生的笑來,“你大可隨便出去問問,我可是和小肆并肩而戰,殺了不少敵人呢,你也沒道理對我咄咄逼人的,何況你眼下是求人,就該拿個求人的樣子出來,沒準兒我一高興,就把什么都告訴你了”
子午喉結動了動,軟下態度,“還請閣下告知,舍妹究竟是怎么了”
“這不就對了嘛,咱們都是一家人,我怎么會為難你呢,大舅子不妨先和我說說她目前是個什么狀況”
“醒了,能吃能喝,嗯…不會說話,對外界的聲音沒什么反應,但是對王爺的話倒是聽得進去,但舉止有些遲鈍,總之…和之前不一樣”
“你所說的王爺,是你們的主子?”
子午嗯了一聲,補充道“她仿佛變了一個人”
秋余扁扁嘴,還真是中了梅朵的道,那女人將原本用在自己身上的毒,用給了這個叫小肆的人。
“這毒沒名字,梅朵剛配出來,小肆第一個嘗鮮,她只是變笨了而已,變笨了,能聽懂的話不多,此前如果是有主的,傻了之后也會認主,并且只認主子一個,不過就算對著主子,也只能聽懂指令而已,話說多了,她也什么都不明白,這藥…封人心智,那王爺眼下就算讓她去殺自己的親生父母,她也眼都不會眨的”
“小肆早沒父母了”
秋余蓄起一抹得逞般的笑,語氣拉得很長“真是可憐了~只留下你們倆相依為命,眼下還傻了一個”
“我母親還健在呢!能不能別瞎說”
“喲,同父異母呀?那你們感情可真夠好的”
“小肆是我結義的妹妹,你能不能別老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你要是沒那個本事就直說,我也懶得和你耗”
“哎呀,這怎么能算無關緊要呢,我不得問清楚你們什么關系,哪能知道你是誠心幫她,還是來絕她后路的啊”
子午快被他陰陽怪氣的聲調給煩死,忍了又忍,豎起三指發誓道“我若對舍妹心懷不軌,必遭報應,不得善終”
“哎呀,何必這么認真嘛”秋余得了想要的答案,爽快回道“其實你只要找個人到桑耶去,找個叫次加卓瑪的婦人,名氣很大,一問便知,在與她講…講我秋余的妻子,中了這毒,她自會給你解藥,切記,話可不能說錯了,是秋余的妻子,妻子”
子午皺眉,眼神飄忽起來,良久才吐出一句“我雖不知,你與小肆究竟是何關系,但你救她,我也不能恩將仇報,還請道長…自己當心”
“如此看來,你問這解藥一事,也是瞞著你的主子了”
子午不回答,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笑了笑,起身附耳道“我自有自保的辦法,還請大舅子想想,你怎么能在你主子眼皮子底下做他不喜歡的事吧,我猜你是有家有室的人,腦子也不大好的模樣,該當心的人,應是你自己才對”
“我與王爺肝膽相照,還請閣下積點口德,有點道義,切莫做那搬弄口舌的小人”
“好好好,我是小人”秋余見他吐出全部事實,心里略一盤算,換了個對策,“可你也應當好好想想,你這種人,就是笨,不吃藥也比常人笨,你踏出這個帳子,你主子便能知曉你做了什么,他既不想給小肆解毒,你的人能找到藥嗎?即便找來了,這藥又能否進她肚子,就算進了她的肚子,誰知道,這藥會不會早被掉包了呢?”
子午垂下頭,心知他說得有理,也找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
秋余見有戲,討好道“這事,只有咱們倆協力,才能滴水不漏”
“我豈知你是不是別有用心?”
“我對著你這個外人,自然是別有用心,可事關我未來的妻子,我自當句句屬實,若瞎編半個字,我便…一生一世,難償所愿”
子午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只安安靜靜的站在帳內,將他的話完完整整的聽了一遍,而后出了帳子,晚膳過后便直奔商梧而去。
“王爺,屬下去找那道人了,他說小肆的毒有解,但要屬下先放了他,還得..添上一百兩銀子,屬下擅自做主,找弟兄們湊了八十兩,將人給放了”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商梧早知他不會死心,但沒料到動作這么快。
“玄妙觀的下一任接掌之人”
“他是玄妙觀的人不假,但早不是什么接掌之人,只是個被除名的無賴,從姑蘇沿途至此,被他騙財騙色的人,走上百米便有一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算什么道人”
“屬下…屬下未曾想過…可,可他若是騙人的,那小肆作何解釋”
“世上的事,本就千奇百怪,我瞧著她眼下好好的,你又何必非得如此折騰”
“那…那這人,屬下去將他追回來”
“營中將士皆見過他奮勇殺敵,又是漢人,放了就放了吧,只是這八十兩銀子的空缺,需得你自己想辦法”
“王爺..王爺啊,屬下這又是夫人又是孩子的,王爺您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商梧揉了揉眼,瞧著帳外零星燃起的火把,吩咐了子午點燃油燈,置于面前的桌上,便讓他退了下去。
徐守彤被溫暖的火光吸引,不由自主的靠了過來,緊挨著他,席地而坐。
商梧笑笑,又拖了個草墊給她墊著,伸手蓋住她專注于火光的雙眼,把她的臉側回自己,在將手松開,“喜歡光?”
徐守彤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你會聽我講話,是還認得我嗎?”
她又點了點頭。
“你平日里從不肯好好和我說話,總對著我撒謊,可眼下你應當是不會撒謊了,但我還真不知道要問些什么”商梧伸出拇指撫過她的唇,瞧著深淺不一的顏色,笑道“我沒做過這種事,扯傷你了,疼不疼?”
商梧說得話過多,徐守彤便理解不出來都是些什么意思,因而也不作答,直愣愣的望著他。
“我說得太快了,你沒聽懂?”
她依舊不動作,早上醒得過早,眼下有些困了,傻掉以后也沒什么自制力,張嘴就打了個哈欠,這哈欠讓她眼睛也跟著濕漉漉的泛光,一眨眼,連睫毛也帶了層水汽。
商梧不是沒經人事的毛頭小子,正因如此,才更知何為‘莫要空折枝’,他笑著順從本意,微俯下身,輕輕吻了吻她的唇角。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嗎?”
徐守彤看著他,點點頭,指指自己的唇,伸出舌頭舔了舔,商梧敲了敲她的額頭,搖頭笑道“不可以做這個動作,知道嗎?”
徐守彤對他的命令是毫無疑問的順從,當即將舌頭收了回去,在抬手將自己下半張臉捂了個嚴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