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姚知雪盯著他頸上的鐵鏈質疑道,“咒法你是如何擺脫的?”
“我不清楚,”宋川聳聳肩說,“那時你將洞穴封住,我便帶著這群小鬼往洞里跑,忽然就聞見那股臭氣了,原來我那窩里早就藏了一只。本來大家都嚇傻了都以為死定了,沒想到忽然之間靈力恢復了。于是本蛇仙大展神威,三兩下便將那嗷嗷叫的臭東西給打殘了,英勇救下了你們所有人,嘿嘿。不過后來這鏈子自己又回來了。”
難道是因為她的靈體受損鎖靈咒便自動解除了?但自己變回來實在有些詭異啊!這種情況她還是第一回遇上,姚知雪無法辨別真假,只得暫時擱置。
但若是宋川救了他們,他一開始為何不主動攬這份功勞?且似乎頗為顧忌的樣子。
不過若宋川說的是真,她昏迷前一刻看見黎榭倒是能解釋了。姚知雪不動聲色將黎榭打量了幾眼,怎么看都只是一個掌器修為的普通少年,應當并非是他。
不過她還是覺得有疑點,預備過會兒找其他弟子再問問情況。姚知雪又問:“若是如此,你們可有看見黑色的羽毛”
宋川突然抿了抿嘴,而后瞪大眼睛道:“么有啊!”
“真的?”姚知雪看他神色,實在值得質疑一番。
“騙你做甚?”宋川嘟囔道,“黑色羽毛的莫不是烏鴉那附近可是我的領地,但凡踏入無論鳥獸,有它好看!”
是嗎?難道只是夢嗎?只是幻覺嗎?只是她太記掛他了嗎?
正這時,黎榭忽然凝望著姚知雪的額間道:“師父這朵花鈿似乎與往日不大一樣了。”
“是嗎?”她心頭一跳,忙取了桌頭的銅鏡照看,發現額間的藍色花鈿果然起了變化,簡單的線條原本勾勒的是一朵待放的花苞,如今卻成了一朵三瓣的小花。
這朵花鈿其實是一枚靈印,乃是她靈力的外化,會隨著她靈力的耗損而改變形態,待此花綻放出完全的七瓣,說明她的靈力已近枯竭,必須立刻補充否則必將進入沉睡。
姚知雪臉色微沉道:“為師累了,你們先出去吧。”
“是。”黎榭便拿著空碗,拉著意猶未盡的宋川離開了房間。
她連忙坐下感受了一番,發現原本充沛的靈力耗損了起碼四成。靈力損失是意料之中的事有,但她沒想到會耗得如此之多。
沉睡后她的靈體會自行進行修復,但她不在拂雪劍中,無法吸收靈氣,因此被分解的部分便會取她的靈力進行填充。
原本留著供養她靈體的靈力,因這次受傷損失重大,這也意味著她必須加緊尋找拂雪劍。
她又檢查了身體,發現肉身完好無損,想起那夜灼燒的痛楚應是被血霧侵蝕所致,這種劇毒就這樣被完美治愈,姚知雪知道是自己靈力的功勞。
想到自己本就拘謹的靈力,卻還被拿來修復這具該死的肉身,她真是肉疼得不行!
但此時脫離這凡人身軀更是危險,因為很可能有一個來自上界的人潛藏在暗處伺機出手,對方甚至有辦法擊碎她的靈體,這對她而言絕對是致命武器!倒不如借這個凡人的身份,或許還能牽制對方。
村民們聽說姚知雪除妖事跡后,都紛紛前來感謝,尤其是閨女平安回來的,無不拎著雞蛋提著果蔬一路哭著來,就差沒三拜九叩了,一群人將李村長的小茅屋圍得水泄不通。幾個弟子耐心勸說,又道姚知雪需要靜養,村民們這才回去,帶來的東西也一件沒送出去。
于是意猶未盡的村民們將被拒的雞蛋果蔬拿來丟宋川泄憤,被封了靈力的宋川無法反抗,被一路打出了村子又繞著村子逃了兩圈,場面委實壯觀。
午飯后,黎榭去鎮上給姚知雪買零嘴,被村民揍得不成蛇樣的宋川可巴不得趕緊離開,于是很殷勤地說可以給他帶路,憑他們的腳程,在天黑前前往返應當不成問題。
幾個女弟子很久沒上街亦有些心動,姚知雪心情好,便也允了她們跟去,怕幾人出意外,她讓周楓跟著權當添個護衛。
晚飯前,姚知雪估摸著他們差不多要回來了,便搬來一張小板凳坐在屋子門口,滿懷期待地等著黎榭帶吃的回來給她。
她瞥見在樹下揮著一把木劍玩的虎子,眸子凝了凝,對他喊道:“小娃娃,你這劍刻得不錯么,你爹給你做的”
虎子搖搖頭,得意地道:“是那個黑衣服的哥哥雕的,很帥氣吧?”
阿榭他對小孩倒是不錯,還有這等閑情逸致。
姚知雪又想到自己的零嘴,趕緊轉頭繼續望著院門。
徐子寅從對面屋子出來,見她坐在廊下,便笑著走來道:“易師父,在等黎師弟他們呢?”
“是啊。”
徐子寅挨著她坐在臺階上,感慨道:“自從易師父閉關,我們便很久未獨自說過話了。”
姚知雪望了他一眼,似是因神色變得溫柔,他干凈秀氣的臉比之平日線條又雅致了幾分,她心里贊許,倒是個極易讓人心動的男子,易輕喜歡他也是情理之中。
但她并沒什么感覺,只是淡漠地“嗯”一聲。
徐子寅苦笑說:“弟子覺得,易師父與從前不大一樣了。”
“想通了一些事。”姚知雪道,“說到這個,昨夜在山洞之中發生了何事宋川說是他救了你們”
徐子寅道:“應當是的。那時我們正往洞穴里跑,身后忽然響起血尸笨拙緩慢的腳步聲,還有尸臭,但我們未來得及看清便昏倒了。”
“昏倒了?”姚知雪問,“可是被尸氣迷昏的?”
“似乎不是。不僅是弟子自己,體質弱的四個師妹身體也無大礙,沒有中毒的跡象。總之我們醒來后,易師父你已經在黎師弟懷中昏迷不醒了。”
姚知雪沉吟起來。
徐子寅又柔聲道:“易師父如今能獨自面對那般厲害的妖怪,弟子也頗感欣慰。只是那夜易師父獨自面對血尸,弟子卻無能為力甚至只能逃跑,弟子實在心疼亦很后悔。
“弟子在想,當時支持易師父接掌獨咸峰是不是正確的選擇。若非那般,易師父也不必下山除妖,更無需以身犯險。”
徐子寅看著她,流露心疼之色。
姚知雪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得說:“與你無關。若我的兄長沒有成為魔頭,仍然是那個天之驕子,是掌門的得意弟子,獨咸峰便該是屬于他的,一直以來他也只想安心做個師父教教弟子罷了。我如今也只是想完成他的心愿。”
談及易岸,所有人幾乎都是一個悲憫同情的臉色。
“都過去了。”徐子寅嘆息一聲,忽然握住她的手,感到她的手過分寒涼,便又稍稍使勁試圖將她溫暖。
姚知雪沒有反抗,她想至少為了易輕,也該忍受一下。
這時,房外傳來宋川聒噪的聲音,李茹她們又插嘴說了什么,一行人熱熱鬧鬧地進門,看見姚知雪與徐子寅坐在一起且手牽手,當即安靜了下來。
徐子寅泰然自若地將手伸回,站起來道:“回來了,路上可順利”
“好的很!”
“今日鎮上趕集,可熱鬧了!”
“還有耍猴的唱戲的,真的什么都有!”
……
四個女孩七嘴八舌地說給徐子寅聽,又興奮拿出自己買的東西予他瞧。
周楓則完全沒有那股勁頭,累得直打哈欠,耷拉著眼皮直接回了房間,看來陪女孩子逛街似乎比修煉還累人。
姚知雪跑去黎榭跟前,閃著眼睛望著他。
黎榭臉色似乎不大好,默不作聲地將買來的東西拿給她,整整有五大袋子,看得姚知雪忍不住笑起來。
他打起精神給她說買的是什么,見她一一嘗過后都開心地蹦起來,之前微微的郁結便也消散了。
玩木劍的虎子見姚知雪捧著一個個紙袋,看得他直流口水,忍不住湊過來眼巴巴地瞧她。
姚知雪感受到覬覦的目光,拼命將零嘴抱緊,朝虎子撅嘴道:“看什么看不給你吃!”
虎子的眼睛頓時紅了。
黎榭苦笑道:“師父,可不能這樣小氣。”
她沉吟片刻,有些肉疼地拿了一串糖葫蘆給虎子,他拿過后道了謝,生怕姚知雪改主意立刻跑開了。
“這樣就對了。”黎榭夸獎說。
姚知雪嘟囔著:“反正我還有三根。”
翌日一早,一行人在村民熱情的揮淚告別中御劍離開了橋水村。
因宋川的靈力被封無法飛行,便由姚知雪攜他,兩個女弟子與徐子寅擠一把劍。
雖然姚知雪御劍很穩,但因她一刻不停地在吃零嘴,時常就不在意前頭,路飛得歪歪扭扭,幾次還直接撞進一大片云里。
宋川忍無可忍道:“你能不能停會兒吃御劍要看路啊親!”
姚知雪叼著地瓜干,回頭漠然地望著他道:“若是不滿,本座便將你綁起來掉在劍后,一路拖回聞棲峽去。”
宋川嘀咕道:“我去,真是殘暴沒人性!”
我本就不是人。
姚知雪在心里說,而后問他道:“上回問你的,祖上是何人可要回答?”
“那你又是誰?”他反問。
姚知雪不理他,繼續吃自己的。
宋川想了想,狡黠一笑道:“這是家族迷辛,只能告訴自家人。”他嘿嘿一笑,“若你答應做我媳婦,我便告訴你,夫婦之間可沒有秘密的。”
“或者你認我做姑奶奶。”姚知雪面無表情地說,讓得宋川有些無語。
宋川語氣正經地說:“我可是很認真的。瞧你,姿色上佳修為還高,真是仙妻的不二人選!嘿嘿,本蛇仙選了這么多姑娘都不滿意,等的就是你!我決定了,從此刻起,便將娶你過門作為我蛇生的終極目標!我要不遺余力地追求你,直到你點頭為止!”
他剛朝天伸出雙手做了個豪邁十足的動作,猛地一陣詭異勁風自側面襲來,將他直接打下了劍去,慘叫聲隨著他逐漸縮小的身影也漸去漸遠,最后一齊消失在殘雪點點的蕭索山間。
姚知雪錯愕地看看空蕩蕩的身后,又瞧瞧風來的方向,黎榭泰然自若道:“想打飛蟲來著,手滑了一下。”
眾人在心中腹誹,這么高的地方到底哪里來的飛蟲?
李茹擔憂地問:“這么高,那蛇精不會摔死吧?”
姚知雪含著麥芽糖說:“那家伙皮糙肉厚,死不了。”
“弟子去將他撈回來。”黎榭說著,將帶著的女弟子轉到姚知雪身后,自己往下飛。
一行人稍微放慢速度等他們,不久黎榭便追了上來,身后跟著灰頭土臉的宋某蛇。
雖莫名其妙挨了黎榭一掌,宋川卻沒惱他,甚至有些戰戰兢兢地縮在他身后未再造次。
隨著腳下群山逐漸呈露連綿萬里之勢,目之所及皆是白雪皚皚,便預示著他們已入了聞棲峽地界。
因帶著宋川,他們便停在了傲天峰上,欲直接去見傅桂。
彼時未至日落,弟子們還在演武場練功,見到一行人風塵仆仆地降落在場外,皆不約而同地停下手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