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纓剛準備繼續問青黛一些問題，就聽到從忻嬪處傳來巨大的嘈雜聲，等珠纓回過身看去的時候，忻嬪已經掙脫了侍衛的束縛，朝她沖了過來。珠纓愣在原地一時間動彈不得，方才看清忻嬪手中握著砸碎的花瓶碎片，抬手要刺向自己。珠纓剛要用手擋住，青黛將她使勁一推，而就是這一下，青黛已經來不及再用手護著自己，忻嬪手中的花瓶碎片不偏不倚的刺中了青黛的脖子，瞬時間鮮血噴涌而出。

反應過來的薔薇發出了巨大的尖叫聲，珠纓則趕緊上去用手捂住青黛還在往外冒著鮮血的傷口，大喊著：“快去叫太醫，快去?！?/p>

而忻嬪很快被隨后趕來的侍衛牢牢抓住，茱萸也跟著趕緊過來檢查青黛的傷勢，同時抬頭惡狠狠地看著忻嬪說道：“娘娘您瘋了。”

忻嬪看著珠纓毫發無傷，想沖上來繼續刺傷她，奈何侍衛將她緊緊抓住，她如何也掙脫不開，便開始大笑又大叫著：“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會生下這么個怪胎，失寵于皇上?！?/p>

“娘娘，您還不明白嗎？不是因為公主是怪胎，而是因為您自己是怪胎，您毒害令嬪娘娘和舒妃娘娘，還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您都當皇上不知道么？”茱萸忍不可忍，竟不管不顧地說出了這些話。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向來宮中大家以訛傳訛的事情不少，很多都是撲風捉影，信與不信都在自身的一念之間，然而從自己貼身宮女口中說出的話，就一定錯不了多少了。

“本宮要撕爛你的嘴，你污蔑本宮，死奴才。”忻嬪張牙舞爪，在眾人面前發瘋，什么京城家的大小姐，什么皇上的嬪妃，公主的生母，什么形象都不復存在。

“娘娘，我想見見娘娘?！鼻圜爝@時候突然發出微弱的聲音。

珠纓順著青黛的話。抬頭望向舒妃住的宮殿，看見她站在殿門口，朝著她們爭吵的方向望著，卻渾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嘴上還喊著：“青黛，發生什么了，你在哪里？”

可青黛早以發不出任何聲音，聽到自己的主子召喚也無能為力。珠纓示意薔薇去扶，薔薇趕緊會意，將舒妃扶到跟前，說道：“娘娘，青黛受傷了，現在說不了話。”

舒妃顯得很慌亂，一雙手在空中亂摸，仿佛想抓住點什么，珠纓將她的手放在青黛的手上。舒妃感受到青黛的體溫，掉下了眼淚：“到底怎么了，怎么連話都說不了了?！?/p>

忻嬪在旁邊笑道：“你們主仆兩個傻子，一個原諒了殺害了自己的孩子，又害自己雙目失明的仇人，一個又救了這個仇人，好好的日子不過，以為自己是菩薩呢，發什么善心?！?/p>

舒妃向來不理會忻嬪，如今也依舊不為所動，只是順著青黛的身體，摸著青黛的臉輕聲的哭著，眼淚滴到珠纓捂著傷口的手上。眼淚滴下，將珠纓手上的一抹鮮血暈開一小塊，那溫熱的觸感，讓珠纓的心頭也感覺到酸澀。

“小姐，不要哭，好好的?！鼻圜煲蛔忠痪涞呐φf著，從她的話語中得知她已經不清醒了。

舒妃聽到小姐二字就徹底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哭著說道：“青黛你不要走，我看不見路，你帶著我回家，我還做你的小姐，我們還像小時候那樣在院子里放風箏，好么?！?/p>

吳斂就是在這個時候沖進了承乾宮，看著一群人圍著趕緊問道：：“舒妃娘娘怎么了？舒妃娘娘怎么了？”

“吳太醫，是青黛的脖子被刺傷，你快看看她。”珠纓趕緊說道，生怕他太過著急而亂了方寸。

吳斂蹲下來查看青黛的傷口，孫太醫也隨后走了進來，對著所有人請安道：“給各位娘娘請安?！?/p>

“太醫快起來吧?！敝槔t說道，“也一起來看看吧?！?/p>

吳斂站了起來：“不用了，割破了頸上的動脈，沒用了?！彼f罷，看向舒妃，舒妃坐在地上，摸索這將青黛抱在懷中，珠纓更是順勢將青黛放在她懷里，自己便站了起來說道：“勞煩兩位太醫了，請回吧。”

孫太醫趕緊福下身告退，吳斂呆呆地看著舒妃，不愿意離開，珠纓見她那樣趕緊說道：“吳太醫也別看了，此動脈破裂向來無力回天，太醫無需如此感懷?！?/p>

孫太醫趕緊道：“吳斂，愣著干嘛，走了?！?/p>

吳斂這才抬起了頭，十分不情愿的慢慢往承乾宮外挪動，卻一直在回頭，眼神里充滿著擔憂。

珠纓扭頭看著地上一大灘血跡，已經斷了氣的青黛和抱著她尚存溫度的尸身的舒妃，讓她覺得心里堆著一塊大石頭一般，難受極了，她抬頭跟侍衛說道：“將忻嬪壓回殿里去，還有她的貼身宮女茱萸，帶到庫房里關著?！?/p>

忻嬪和茱萸被帶走以后，這里終于安靜了下來，珠纓走道舒妃跟前說道：“娘娘，起來吧，仔細地上涼。”

“你走吧，令嬪。”舒妃突然用冷冷地語氣對珠纓說道：“忻嬪說得對，是我的善心害死了青黛，我們主仆兩個這樣都是因為你。”

珠纓覺得不解地說道：“娘娘您知道的，奎寧之事本就不是我做的。”

“就算奎寧之事不是你做的，可青黛是救你而死，而本宮這些年得到的寵愛又何嘗不是因為你？”舒妃說道。

“娘娘您說什么呢?！敝槔t問道。

“自我雙目失明后，身體也因為中毒的原因十分虛弱，我又何嘗不知道我不會再得到寵愛？”舒妃說道，“可皇上，卻從來沒有放棄過我，甚至比從前對我還好，從前我與皇上談論詩詞歌賦，規規矩矩地伺候皇上，為皇上懷了孩子。我作為皇上的嬪妃，同樣也愛慕著皇上，但我知道皇上對我的喜歡跟其他嬪妃沒有什么兩樣，也許多那么一些，但覺不是最特別的?！?/p>

珠纓從未見舒妃說過這樣多的話，以前她與舒妃的交往不多，印象中的舒妃娘娘知書達理，氣度不凡，真正的大家閨秀模樣。見到珠纓的時候，總是溫婉地笑著，帶著在這后宮中難的的平和。就連她雙目失明，又痛失兩子之后，也沒有自暴自棄。只是便的比以前安靜，不愛笑了，也沒有太多情緒，話就更少了。

見珠纓說不出話來，舒妃繼續說道：“本以為出了這事，我也不能伺候皇上了，皇上來看我一陣子也就會把我忘掉，我會像后宮中很多女人一樣孤獨終老。卻沒想到皇上竟足足堅持了一年，隔三差五就來陪著我，給我念書，握著我的手練字?！?/p>

薔薇氣不過，忍不住插了句話說道：“皇上對娘娘這樣好，娘娘為何還要怪道咱們主子身上？”

珠纓看了薔薇一眼，示意她不要說話，而舒妃也沒有理會薔薇繼續說道：“皇上待我這樣好，我又經歷了這些事情，在我最脆弱之際我也的確無法抵抗這樣的關愛。我發現，我真正地愛上了皇上，從前我帶著自己對家族的那份責任，和自己作為一個女人的責任來對待皇上，可那是我才發現，我作為我自己而愛上了皇上。”

珠纓這才明白舒妃的意思，她無言以對。只能靜靜地聆聽著舒妃說話，“可愛是自私的，從那日起，我便琢磨不透自己的位置了，從前我從來不盼著皇上來我宮里，也從來無所謂皇上寵幸哪個嬪妃?？扇缃駞s平白多了許多曾經沒有的痛苦和嫉妒，我才發現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p>

珠纓發現皇上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承乾宮的門口，舒妃看不見也沒有察覺到，珠纓剛想請安，皇上便用手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珠纓不要發出聲音。

舒妃不知道皇上來了，繼續說道：“三年了，宮里又有了新人，皇上夜夜宿在昭陽殿，卻仍然沒有忘記來看我?？墒悄阒烂矗顙?，有一天皇上突然不來了。我等啊等，卻等到宮里傳開了，說有人認了罪，承認當初冤枉了你，皇上就要放你出來了。我才明白，這些年，皇上不過是在替你彌補罷了?！?/p>

“所以你就開始不喝藥，不讓太醫來看，開始放棄自己的生命嗎？”皇上突然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