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月莉
人的一生總有一些事情去做,對于初木來說是那個承諾。
十月二十號,陰雨。我來到初木原先的大學,站在圖書館前湖旁的柳樹下,雨不大,我沒撐著傘。
我想起初木的日記里關于他和那個女孩在這個日子里,開始萌生的情愫。
“天空飄著蒙蒙細雨,我背著我高三時買的藍色雙肩包,上邊還掛著一個小黃人吊墜。
她還沒來,我做了新學期的班委,她來晚了,因為清點人數時發現她沒來,怕她找不到路,我在這等她,帶她進圖書館聽一個講座。
我所讀的學校并沒有這樣湖,我骨子是個感性的人,愛著詩愛寫文字,今天我寫了一首詩,第一句是想著她寫的。”——bydairy
我并沒有讀過那首詩,初木沒寫在上面,雨勢漸大,柳樹有些遮不住了,每一滴天空的淚水都在湖面吻開一片波瀾。
“走吧。”一把傘突然出現,替我遮住了雨。
那像曾經滿月一樣的臉,掛著笑,笑容和月光一樣柔美,她瘦了許多,眼睛依舊很大,能把人看得發毛。
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見月莉。初木的野生親妹,我當然沒有她的號碼,初木用店里的電腦登過某社交軟件,點的是保存密碼。
我們兩找了一家奶茶店坐下,她叫過老板,熟絡的攀談起來。
“哥,喝什么?”
“咖啡。”
“找我有事?”老板走后,她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用手捂著嘴往里哈氣。
我用初木的號約她,為了不引起誤會,之前已經和她說清楚了。
“有一些,你知道初木之前好過的那個女朋友么?”
她愣了一下,警惕的問:“知道,問這個干嘛?”
我把初木的日記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她拿過去看了幾頁,然后問。
“我哥的日記?”
“嗯,他現在已經沒在店里了,當初和他開這個店的時候,他曾經讓我幫他寫一本書。”
說著,我把日記本拿出來,然后翻到最后一頁,再一次遞給她。
“知道關于這個承諾么?”
老板把咖啡端上來,她點了一杯熱的芒果奶昔,我端起咖啡小小呷了一口,然后看著她皺眉思索。
“我不太確定,他好像提到過,內容大抵是,他23歲的那年的11.01他再回去找她,不管她有沒有男朋友,不管她有沒有結婚,不管她身在何處。”
她把本子還給我,然后端起被子一口喝了三分之一。
她真像初木,初木喝啤酒也是這般,我想。
“他……最近過得好么?”月莉低頭看著杯子,悠悠問出這么一句。
“他?我不知道,或許吧。”接著,我把初木給我留的信大致內容告訴她。
“有事沒事別聯系……還真是他說出來的話。”月莉笑著,然后笑著笑著流下一滴淚來。
“怎么了?”我給她遞了張紙巾,她接過,沒擦淚水,捏在手里任由淚水流著。
“沒事,我們已經很久沒聯系了。”她苦笑著說。
我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安慰。等了一會,她看著地板,像是在發呆,像是自言自語,可是音量剛好大到我能聽見,“你會去找他么?”
“嗯,也許吧,在那之前我得先把書寫完。”
我又喝了口咖啡,苦苦的,沒加糖。
“嗯,還有多少?”她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
“沒多少了,不過差一些內容。”
“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么?”她的兩只手握著杯子,似乎她的手極冷。
“如果可以,我想聽聽你們的故事。”
她沉默了一會,或者說是店里沉默了一會,這時候店里沒有人,這個店面和葉之柔光差不多大,可是桌子多了許多,法國小酒館的裝修。
此時店里正放著民謠,外邊的小雨淅淅瀝瀝,月莉看著我的眼睛說。
“我上大學第一個交談的人是他,那個時候他在學生會里當部長,迎新生的時候他在校門口擺點替人解決問題。
說來也巧,那天我來得很早,天空像今天這般下著小雨,我跑到他那拉著他,讓我帶我走新生報到流程,他很盡心,一路上不厭其煩,我是那批新生里第一個報道完的。
那天我忘了和他要聯系方式,后來我找認識的學長要了他的聯系方式,再后來我通過面試進了他的部門。”月莉正打算說下去,又突然停住了。
“我應該說一些他和那個女孩的才是。”說完,她瞧了我一眼,像是在詢問。
我說:“沒事的,你想講什么都可以,當然是關于他們的事更好。”
“嗯,我明白了。那時候我還不是她妹妹,實際上我年齡比他大,那個時候他還在學生會,我們出去聚過兩次餐。第一次,我們出去約他,被他拒絕。我們問他為什么的時候,他笑著說要陪老婆。
我們當時還起哄來著,可是你知道么?他一點羞恥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是一件十分自豪的樣子,起哄的部員和一臉幸福的他,我第一次覺得看到了愛情的樣子。”月莉說著,臉上全是向往的樣子。
“后來,沒過多久,平安夜,他和她包了蘋果,給我們一個一個的送,就在這,這家店里,他們就坐在我們的位置上,兩個坐在一起,桌上都是蘋果,兩個人的樣子,像極了過年時父母坐在并排的椅子上,給小孩發紅包。
再一年,第二次聚會,也是他們退下來的時候,那天他和她鬧分手。他一整天興致不高,我從沒見過他那樣,他沉默著買菜,沉默著走路,沉默的坐到角落里自己喝著啤酒,像一個丟失了東西的孩子。
后來,我們幾個伙伴又是鬧他又是求他的,軟硬兼施才把他弄上灶臺去做飯去,他強顏歡笑我們都看得出來,夜深的時候,他躲在陽臺抽煙被我看見了,他不知道。
后來沒幾天他們就和好了,他從活潑起來,真的是……”月莉自己說著,說著都笑起來,我也跟著笑,但沒出言打斷他。
“后來,他們分手了,具體什么我不太清楚,我極少見他。偶爾通個電話互相問候近來狀況,期間我也去陪過他幾次,散步、逛街。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的,雖然每一次都是我選的地方,但每次都能選到他們一起去的地方,每次這種時候,他總是笑著和我說:這個地方,以前我和她來過。
他的眼神里全是哀傷,我們第一次去了一個湖,那是他們交往去的第一個個地方,我們去了一家自助牛排店,那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去吃牛排的店……諸如此類。”她停了下來,奶昔已經沒有了,她用吸管攪著空杯。
“你們為什么不聯系了?”我把身子靠在椅子上,看著她問。
“說來話長,有一天晚上,他發了一篇名為《殺死我》的日志,我給他打電話,聊起他的近況,他只是說著很好,沒事。可他是那種很難在親人面前隱藏情緒的人,我察覺出了異樣,一個勁追問,他的情緒有些不穩定。
那些日子,我與舍友也鬧得有些不愉快,我向他說起了那些,她的表現讓我覺得備受冷漠,我向他大發雷霆以后就掛了電話,之后再沒聯系。”
……
月莉送我出了校門,我看著她撐傘離去的身影,從衣兜里掏出耳機戴上,聽的是我剛才從那家店里出來時特意問老板,在我們談話時一直放的歌,貳佰的《以夢喂馬》。
我聽著歌獨步行走在雨幕里,想起初木在日記里寫過的一句話。
“情緒不穩定時別和人過多的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