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露在湖畔散步,風輕輕吹過我們的發梢,如果寧靜是一幅畫,估計也就是現在的畫面。
“謝謝。”
我對她說。
“謝什么!”她知道我在說什么,卻明知故問。
“很多事情?!贝蛱珮O,我也是會的。
“比如說呢?!彼F追不舍。
“真要說?”
“真要說?!?/p>
“那好吧,這么算,我腦子里那些胡思亂想的念頭沒了,得歸功于你?!蔽谊种割^跟她算。
她點點頭,“這么算,確實是一件。還有呢?”
“不說別的,初木的爸媽……”我連說都不好意思說。
“這件事,你確實太馬虎了,近一年光顧著自己樂呵?!彼梢暤目戳宋乙谎?。
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自己也覺得過分,得虧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辦了。”
“行了,總之給他爸媽找補助這事就是你干的了?!彼罋獾恼f,我沒反駁。
“謝謝?!边@一次的感謝更是充滿真心。
“這才兩件,還有呢。”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這大半年,也沒和誰聯系,事情倒是了結了些。”我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也沒完全好,始終是有問題。
“初木那……”我想起初木剛才說的話,?;仡^看看自己,這句話沒那么簡單。
“他不會知道。”我們向前走了幾步,她低著頭說,接著猛的抬起頭,“永遠不會知道?!?/p>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我一哆嗦,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我點點頭,沒再說什么,兩個人并肩沿河行走。
遠處有牧羊人唱著歌謠,四月青草剛露,狗吠與馬嘶,這個喧囂的世界,這片平靜的土地,最亂的是人的心。
……
初木身體太虛弱了,我們怕他受不了舟車勞頓,所以并沒有急著帶他回家去,他每天走路鍛煉。走不了幾步就累得想睡覺,還好他自己就是學醫的,尺度把握得很好。
他醒過來的事,我們沒告訴太多人,月莉一個,江河一個。
月莉說這段時間實驗室挺忙的就不過來了,我才想起來她去讀研去了。
初木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把體力恢復到能正常走路,我隨即訂了機票,對于初木,我始終懷有愧疚。
再次回到那個小鎮,我們仨都有著不一樣的情懷,白露有一些興奮,這是她愛的人出生的地方,這里代表著初木的過去。
而初木走走停停,體力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死過一次的人對于生更為珍惜。
我呢,則懼怕這個地方,對于沒有好好照顧初木的父母帶來的恐懼與愧疚仿佛影子一樣。
我們走到河堤上,微風輕拂,白露攙著初木,下面有一老奶奶正在洗菜,我不知道初木的心情,但我見他的眼眶已經濕潤了。
“下去吧?!彼f。
我們開門的時候,老奶奶轉頭看著我們,手里的菜掉在地下,初木走不快,白露攙著他,他彎腰把菜撿起來,然后遞到老奶奶手里。
“怎么光吃些青菜,弄點肉吃嘛?!彼呀洔I流滿面。
老奶奶,囁嚅著嘴唇,沒有去拿菜,她的眼睛通紅,目光在初木臉上來回千百轉。
“你回來了?!彼殉跄旧钌顡碓趹牙?,歲月已經把她的脊梁壓彎,初木低頭,讓她不那么費力。
“嗚嗚~嗚~”她哭得撕心裂肺。
“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才回來。你……你啊。你不要媽媽了么?”她的話落在初木的心里字句誅心。
“老婆子!怎么了?老婆子!”屋里的人聽見老奶奶的聲音,連忙跑出來,他花白的頭發,滿臉深刻的皺紋,佝僂著身體,扶著門見到初木,他再也邁不出一步。
初木見他出來,從老奶奶的懷里離開,立馬跪了下來。重重磕了一個頭,老奶奶去拉他,他紋絲不動。
“兒子不孝?!?/p>
白露和我站在一旁,我的心已然被撕裂,這一幕觸動我的是她身影,我以為我能孑然走一生,然而即使生死相隔,也絕不可能斷了想念。
白霧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這樣,從本質上來講。我們是同一種人,她此刻背過頭偷偷抹著淚水。
老奶奶太老,她拉不動初木,只好生氣的對老爺爺喊:“兒子回來了就好,你快把他喊起來??!地下那么涼?!?/p>
老爺爺赤著腳走到初木面前,他沒有流淚,可是他捏緊了的顫巍巍地雙手,就知道他內心同樣驚濤巨浪。
一家人抱頭痛哭,家是一個人的根,沒有了根到哪都是流浪。
晚上的時候,初木的父母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他爸爸倒了酒給我,想給初木也倒一點,但我們告訴他,初木現在身體剛恢復,喝不了酒,他才罷休。
初木爸媽結婚結的晚,生他的時候他媽媽已經四十一了,農村人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樣子顯老不說,勞作一生,養老的錢沒掙得,養老的病掙了一身。
初木先向他爸媽介紹了白露和我,介紹白露的時候,初木說:“這是我未婚妻。”
白露臉紅通通的,低著頭羞澀的喊:“伯父伯母好?!?/p>
初木他爸媽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兒子回來不說,還帶了個兒媳婦回來。
后邊,初木沒怎么吃東西,他開始慢慢講述這些年的事情。
“爸媽,我大學里談了個姑娘。”這時候我才知道,初木在此之前一次都沒有向他父母提過夏葉。
“大學里談戀愛,我早就心里有準備了,只是怕你影響學業。”他爸爸嘆了口氣,說出同樣藏在自己心里很多年的話。
“后來分了,我不恨她,愛情里沒什么對錯。”初木說了他們分手的經過,分手沒有原因,就如同在一起也沒什么原因,愛情本來就是兩條不同的人生軌跡的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