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一輪圓月遙遙鑲嵌在如黑緞般的夜空中，一座石頭城堡內(nèi)，歌舞升平。

城堡的每條走廊都有大理石鋪砌的地面和油漆過的天花板。

在一個臥室內(nèi)，一張皮質(zhì)躺椅陳設(shè)在燃燒的劈啪作響的爐火對面，墻上掛著很多油畫，有些是基督的肖像。

走廊不時傳來喋喋不休的人聲和一些語無倫次的話。臥室內(nèi)，一個女人將用優(yōu)質(zhì)波斯絲綢制作的禮服和緊身胸衣緩緩穿在身上，修長蒼白的手指劃過躺椅的頂部，她的指甲很尖，將軟布里的細(xì)纖維化得參差不齊地突了出來。

爐火熊熊地?zé)跔t大約五英尺高，四英尺寬，有一個黑寶石做的罩子。

那女人慢慢走過，搖曳著身子轉(zhuǎn)過身來，沿著長長的走廊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

走廊上只有些許燭光照明，墻壁上是掌心相對造型的燭臺，手心燭臺里是幾乎燃盡的蠟燭。

蠟油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當(dāng)她朝走廊盡頭的門口走去時，禮服的拖裙以華麗的“之”字形在地板散開。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大大的壁爐里，橘紅色余燼發(fā)出的光亮投射在黑黑的走廊里，一條橘色的線在黑暗中勾勒出她的輪廓，她在舞廳的門前停下，仔細(xì)聆聽著，她能聽到管弦樂和笑聲。

她抓住造型像向下的匕首的門把手，將門推開，一群吸血鬼擁了上來，“幸會”“久仰”這類古老的問候語不絕于耳，她淡淡笑著點頭。

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最終落在戈辰等人身上。

“好久不見。”戈辰會意朝她微微頷首道，那女人笑了笑上前，修長的胳膊環(huán)住他的脖頸，鮮紅的唇，蒼白的臉旁，黑色的晚禮服，她看起來就像是夜的女王——沒錯，她本就是今夜的女王，Nosferatu族親王，萊娜。

“歡迎參加我們的歌會。”她的眼眸風(fēng)情萬種，林時羽皺了皺眉，沒想到下一秒她便放開了戈辰，上上下下打量了林時羽一番。

林時羽怔了怔，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從內(nèi)心身處漸漸擴散到四肢百骸。

就那么看了一會，她冷笑一聲，轉(zhuǎn)頭對戈辰道：“這么純凈的血液還真是少見，leo，看來你很幸運呢。”(注：密黨成員稱呼戈辰都為leo)

戈辰不語，沉默是最好掩藏一切表情的方式。

萊娜走過兩人身邊，最后在梵洛伽面前頓了頓，嘴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終是一句話也沒說，向房間的角落走去。

在舞廳的角落有一個肥胖的女人蹲坐在地板上，她穿著件抹胸白色毛線裙，戴了頂白色軟帽，幾縷頭發(fā)凌亂地垂在臉上。

舞廳裝飾的很高雅，這個女人坐在優(yōu)質(zhì)的地板上，支撐房間的四個圓形石柱上架著火把，火焰跳動著，照亮了舞池。樂師在角落彈奏，兩百多個吸血鬼圍著那個女人站了一圈，當(dāng)然，不包括戈辰他們。

萊娜慵懶地在吸血鬼中間繞了一圈，目光始終落在戈辰身上，這讓林時羽很不愉快，她看戈辰的眼神，有種……

萊娜將目光收回，“你知道你為什么在這兒嗎？”她問那個女人，背著手，慢慢地繞著她踱步。

那女人蹲坐在那里看著萊娜，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問。

白衣女人再次搖搖頭。“我想要……要離開。”她用顫抖的聲音說，“我想爸爸和媽媽。”

林時羽眼眸閃了閃，她能感受到那個女人都多么恐懼。

萊娜抬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一個禁聲的動作，她不再繞圈，高高站在那里俯視著她。

“你知道……”萊娜微笑著說，森白的尖牙露了出來，她彎下腰凝視著她的雙眼，在她耳邊低聲說：“你將品嘗到恐懼的滋味，看看你的宿命。”

萊娜說完轉(zhuǎn)過頭，再次看著她的雙眼，“當(dāng)然，我不會讓你玷污我的嘴。”她緩緩起身，繞過那個女人，黑色皮鞋的矮根敲擊著木地板，禮服的群裾在她身后像蛇一樣搖擺著，她回過頭，朝戈辰投去長長的一瞥，舞廳靜寂無聲，樂師們停止了演奏，她在距離走廊還有一半的位置停了下來，將右手舉到空中，手腕向下彎，打了個響指。

兩百個吸血鬼立刻向那個女人發(fā)起了攻擊，林時羽驚呼一聲正欲上前阻止，被戈辰一把拉回，他厲聲道：“呆在這里，別過去！”

林時羽回頭，看見戈辰臉上氤氳著痛苦，那種表情，就像一個人深處在漫長的黑夜而看不到光明一般的絕望，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戈辰流露出這種表情，她怔住了，呆呆地望著他。

耳邊回蕩著那個女人的慘叫聲，在這個過程中，萊娜自始至終都掛著淡淡的微笑。

“l(fā)eo，今天參加舞會，想必都累了吧，不妨在城堡留宿一晚？”萊娜朝戈辰說道。

“不必了，明夜我們會準(zhǔn)時赴宴。”戈辰淡淡拒絕，萊娜也不硬留，朝他笑了笑，戈辰略微點頭，帶著林時羽等離開。

“為什么要殺那個女人？你們密黨不是恪守六大戒律嗎？如果是這樣和魔黨有什么兩樣？”林時羽情緒有點激動。

吉修聽罷，冷笑一聲，一臉的嘲諷，他道：“白癡。”

林時羽被他這么說，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良久，戈辰緩緩道：“那個女人曾經(jīng)是Nosferatu族的一個仆人，后來不知為何背叛了Nosferatu族，將密黨的一些事情說了出去，她本來就該殺。”

“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們血族，還有誰會傷害到你們？”林時羽反問。

“這個世界上有比我們更可怕的東西存在，他們是整個血族的勁敵，潛伏在血族中，想要毀滅我們。”戈辰淡淡道。

林時羽怔了怔，她被嚇到了，許久她輕聲道：“即便如此，那個女人也不應(yīng)該這樣慘死，或者可以讓她換個死法呢？”

“林時羽！你個白癡！吸血鬼不是人類，我們無法舒適地享受午后沙灘上的日光浴，我們無法感知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我們無法呼吸空氣的味道，與人類想比，我們只剩下無休止的時間，這種痛苦，每一天都在凌遲我們的心！”吉修忍不住朝她喊道，“你懂什么？！憑什么在這里對我們大呼小叫？！我們只是將這種痛苦用另外一種方式作了輕微發(fā)泄，有什么錯？！”

“你什么都不懂！還在我們面前慷慨激昂地訴說你所謂的仁慈，真是一個十足的白癡！”

林時羽靜靜地聽完吉修的話，緩緩道：“我們?nèi)祟悰]有義務(wù)去作為你們宣泄的物品。”她說著轉(zhuǎn)頭看向戈辰，輕聲道：“如果可以，我愿意不惜一切代價，讓你……”

她不再說下去，眼眸泛著淚光，戈辰只靜靜地看著她，藍(lán)色眼眸波瀾不驚，那種經(jīng)歷了太多繁華滄桑后的平靜，林時羽想知道戈辰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