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白回道:“他們要送死,晚輩犯不著阻止。”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流民百姓身上,沒有再去關注那兩個斥候。鄧二和拿著獵物的幾個伙計正被眾人圍繞,七嘴八舌討論怎么處理這些動物。
流民中有一人是廚師出身,叫做胡生,二十幾歲,身材微胖,平常老實巴交,說話不多,不到吃飯的時候大家甚至想不起他來。按胡生自己所述,叛軍沒來之前,他在一家酒館當大廚,每天管飽,叛軍一來,到處都被破壞,逼得酒館掌柜破家逃亡,他也不得不跟著掌柜逃跑。半路上掌柜嫌他累贅拋棄了他,胡生只好與這一伙人湊到一起。
眾人對怎么處理獵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拿著一把廚刀,搶過一只狍子噌噌兩下割喉放血,流利地剝掉狍子毛皮,仔細收拾好,在河里清洗下血肉,再架上篝火,條理分明地烤起肉來,并挑準時機不時灑上些鹽巴、香料。眾人這才想起他的存在,知道他廚藝不錯,一邊吞著口水,一邊圍觀。
沒過多久,肉香四溢。
眾人知道周少白為人隨和,沒那么多講究,但此刻還是恭恭敬敬地請他先吃。打獵的時候,跟過去的幾人,除了負責揀尸,就只剩下在一旁捧場了,很有些過意不去。他們沒什么打獵的經驗,總以為能幫上點忙,沒想到周少白箭術也厲害無比,八箭下去,一箭未失,心中更加震撼。
周少白沒有客氣,接過一支香氣撲鼻的鹿腿,咬了一口,贊道:“好吃!胡鐺頭好手藝!”
胡生咧嘴憨厚地笑了笑,抬手摸頭,烤肉時帶來的一手油膩頓時全抹在他頭上,眾人哄堂大笑。
晚餐在歡聲笑語中開始,也在歡聲笑語中結束。周少白用膳完畢,獨自一人走到營地一側,準備打坐練功。《金剛揭諦妙法》后天時期所有的內容他都已學全,但他升級太快,每次打坐查漏補缺時,總能發現一些問題,因此仍舊勤練不綴。
眾人在一旁低聲討論著什么,沒過多久,孔棲從人群中走出來,來到周少白身邊,作揖道:“打攪周英雄了?!?/p>
“什么事?”周少白知道他是來商討問題的。或許是因為孔棲與他打的交道最多,每次遇到問題時,眾人總會推舉他前來匯報。
“大伙討論過了,吃的問題,不能老是這么麻煩周英雄。明日大家將分成三波人,一撥人水性不錯,可以去那道河流里摸魚;一撥人山野出身,林子里待慣的,可去林中摘些野果菌菇;最后一撥人留守營地,防御外敵。”孔棲說出他們討論好的方案。
周少白想了想,道:“行,就按孔先生說的辦。”
孔棲聽他答應,松了口氣,又連連搖手:“孔老墩兒實在當不得周英雄先生之稱,實在折煞我也!”
周少白不置可否,見孔棲似乎還有話要說的樣子,問道:“孔先生還有什么事?”
孔棲知道無法糾正周少白對自己的稱呼,不再作態,斟酌語氣,小心翼翼道:“是這樣的,胡生搜集了那些動物皮毛,劉裁縫要了去,說是要給周英雄做一件冬襖。周英雄請莫嫌棄,這也是大伙的一點心意?!?/p>
周少白點頭道:“謝謝。我會收下的?!?/p>
沒想到這么好說話,孔棲逐漸放松,趁勢道:“周英雄那日帶過來的人還是不肯吃東西,不會有什么事吧?”
周少白微微皺眉,道:“不用管他?!?/p>
孔棲指的是顧二公子顧暉,周少白沒有殺他。按照陳莊的吩咐,昏迷中的顧暉與那袋糧食一起被周少白一路扛到流民營地,一直到了這里。
顧暉剛剛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陷賤民之中,全身功力盡失,很是吃驚,大鬧了一通,直到看見周少白再次變成曹宗的模樣,才老實下來。他昏迷前的最后記憶,是一個氣勢滔天,無可匹敵的拳頭,周少白的現身,終于讓他明白,他被俘虜了。
作為世家子弟,即使身為俘虜,在周少白面前,顧暉仍然竭力想要維持風度??上Ш镁安婚L,沒過多久,他就被一幫粗魯下賤的貧民扒光那身氣度雍容的外袍,換上了另一身臭氣熏天,聞之作嘔的粗布麻衣,連隨身攜帶的象牙折扇也被搜走。感覺到自己的尊嚴受到侮辱,顧暉決定絕食抗議,周少白理都不理他,正好最近糧食緊缺,少一張嘴,他樂得輕松。
以他的本意,不當場殺了顧暉就算不錯了。只是道長說這人還有用,周少白于是向顧暉筋脈輸入一股真氣,壓制住他全身功力,再帶到這些平民百姓之中。雖然不太明白這種嬌慣公子能有什么用途,周少白還是習慣性地遵從。
因為傲慢與自尊,顧暉沒有向除周少白外的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份,因此眾人只以為他是一個體力孱弱,脾氣怪異的人,絲毫不疑有他。
孔棲回到已經點燃篝火的眾人之中,周少白站起身,望向之前虎云寨斥候出沒的方向。
“怎么,改變主意,不等著山賊上門了?”陳莊問他道。
“明日大家將分撥出行尋找食物,晚輩難免會照顧不周,為了防止意外,只能先行剿滅他們了。”周少白拿出那把與叛軍十八騎戰斗過的橫刀,幾個縱躍,消失在一片黑影之中。
連彥的那幅地圖上有注明,虎云寨大概有二三十人,寨子規??隙ú粫啻?,倒也不怕他們逃脫。周少白身形如電,不一會時間,就來到那兩個斥候帶過的樹林里。兩個斥候剛剛爬下大樹,應該是看天色已晚,準備回寨匯報。
他們身上的衣服很是不倫不類,內罩碧綠色婦女襦裙,外披士人的青色直裰,滑稽無比。周少白無聲無息地靠近他們背后,兩只手各向兩人劈一手刀,兩人頓時暈厥。
周少白把他們依次喚醒,分別一番拷問,問清楚虎云寨細節后,忍不住對他二人道:“你二人怎地著裝如此怪異,男女不分?”
兩個斥候對視一眼道:“天寒地凍,有什么穿什么,窮苦人家哪講究這么多。小的們原是山外獵戶出身,世道大亂,活不下去了才上了山寨,實在是不得已,求英雄饒命!”
他們盯梢了有兩日,認得周少白的模樣,頓時明白這兩日的跟蹤都被對方看在眼里,不敢多話,只是一味求饒。
周少白見再也問不出什么,早已被道長教導過的他毫不猶豫,橫刀一揮,兩個磕頭不停的斥候頓時尸首分離,頭顱咕隆滾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