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青年痛暈了過去,周少白像扔下紙扎小人一樣摔下他癱軟的身體,走近抱著下身埋頭干嚎的赤膊男子,依樣畫葫蘆,五指抓住他的頭顱,提了起來。
赤膊男子拼命掙扎,周少白用刀背一一敲碎他的肩胛骨和膝蓋,他終于老實了,一臉驚恐的大叫。周少白照樣打碎他喉中軟骨,他只剩下低微的呻吟聲。
全身各處劇烈的疼痛增加了對死亡的恐懼,赤膊男子眼中充滿了哀求之色。
那小孩蹲在地上,右手包住左手,握住那把舊刀片,用力在全身顫栗的瘦小青年肚子上劃線,這一會功夫,已經認真地劃出了一個“卅”字。
周少白見瘦小青年身體漸漸停止顫抖,氣息消失,準備讓那一雙小拳頭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的小孩換個對象,剛碰到她肩膀,那小孩仿佛觸電一樣,迅速拔刀退后,小臉做出猙獰的表情,發出低沉的吼聲。
周少白退后一步,拔高赤膊男子的頭顱。因為沒有赤膊男子高大,周少白只得讓他跪著,沒有再往上抬,刀光閃爍,赤膊男子上衣盡碎。
周少白持刀在他心口上一劃,對小孩道:“這里,繼續。”
小孩警惕地朝他望了望,最后目光集中在周少白左手那把橫刀上,并不上前。
周少白見小孩停下來,注意到她的眼神,揚了揚橫刀,道:“你想要這個?”
小孩沉默著,既不點頭,也不說話。
周少白翻轉刀身,自己拿住刀尖,把刀柄遞到小孩面前,道:“刀可以給你,但你需記住,可以用它來殺人,不得傷及無辜!否則,我必將親自討回。”
小孩似懂非懂,試探性地右手抓住橫刀刀柄,發現沒有什么抵抗力,連忙雙手一把握住。她身體虛弱,費了好大勁,才把橫刀舉起。
那把舊鐵片當啷一聲掉落在地,小孩看著它翻滾不已,怔了怔,兩邊都不想放棄,又拄著橫刀撿起來,咬在嘴上。
周少白不以為意,剛要繼續,陳莊提醒他道:“最好不要讓這個小女孩咬那把帶血的鐵片,已經生銹了,容易得病。”
“女孩?”周少白有些發呆。
“不要告訴貧道你沒有發現。”
“女孩子也能這么……?”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周少白設身處地,認為如果自己是這小孩的話,表現應該會和她差不多,可是,女孩?
小女孩面容臟亂,像是被什么人故意糊了好幾層泥灰在她臉上,看不清長相。頭發散亂,不系垂髫,瘦骨嶙峋,眼神生冷,行為舉止完全像個男童,所以周少白沒多想。
他頓了頓,放棄繼續讓小女孩折磨手中那位半死不活的高大男子的主意,把高大男子提到囚牢墻角,擋住小女孩的視線,一個手刀,敲斷他的喉嚨,高大男子涕泗橫流,漸漸眼神變得灰暗,徹底氣絕。
周少白回過身,來到那小女孩面前,想了想,說道:“我的刀給了你,我就沒有用的了,你看。”他攤了攤手,又指了指小女孩死死咬住的鐵片道:“所以,作為交換,可以把你的刀給我嗎?”
小女孩眼神罕見的有了點色彩,似乎在猶豫。終于,她依依不舍地吐出那把舊鐵片,一只手握住橫刀靠在地上,另一只手遞給周少白。
周少白接過,握緊,道:“謝謝。”完成了道長的吩咐,周少白松了口氣。
虎云寨全員都被消滅,周少白有心帶走這小女孩,一時沒想好如何措詞,只得先在地下囚牢四處搜查。
地下室并排列著四間囚房,用木柵欄隔離,每間囚房都有一個干草堆填充的大床,鋪上一層薄薄的毯子,凌亂無比。
周少白在最里面的囚房里發現了一個活口,奄奄一息,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嬤嬤。周少白見她衣衫完整,只是嘴唇干裂,皮膚泛黃,應該是長久得不到水和食物補充導致。山賊終究沒那么喪心病狂。
周少白拿出水壺遞到老嬤嬤嘴邊,她反射性的喝了起來。得到水分補充,老嬤嬤恢復了些生氣,睜開昏暗的雙眼,見到一個年輕男子靠近身邊,臉色大變,哆哆嗦嗦直往后退,眼神充滿恐懼。
周少白放下水壺,恭恭敬敬地退后好幾步,抱拳執禮道:“嬤嬤,你醒了?”
也許是察覺到周少白規規矩矩,老嬤嬤稍稍放下防備,警惕地道:“你是誰?”
周少白不答,出了這間囚牢,把高大男子和瘦小青年的尸首提起。在那間囚房里,他看到小女孩跪倒在那死去的年輕女子床前,一語不發,一只手死死地握住女子冰涼的右手,另一只手則緊緊地握住橫刀。
周少白提著尸首回到老嬤嬤眼前,低聲道:“晚輩來遲,雖已殺光山寨眾人,仍舊挽救不了此等慘劇,請嬤嬤責怪。”
老嬤嬤看清兩具尸首的面容,凄厲地一聲喊,不顧一切地沖上前,朝他們臉上胡亂抓著,口中叫道:“天殺的畜生!天殺的畜生!”
抓了好久,直到抓得兩具尸首的臉不成人形,又摳出了他們的眼睛,老嬤嬤才緩緩停止,開始嚎啕大哭。
她的哭聲如此凄慘,陰暗的囚牢中,仿佛噬人的鬼蜮。
周少白默默地垂手站立一旁,沒有任何詢問。
老嬤嬤哭夠了,才想起什么,驚慌道:“夫人和小姐呢?”掙扎著起身,到處尋找。
周少白側身讓過。老嬤嬤看到那個小女孩和床上的年輕女子,更加凄厲地喊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沖向她們。
小女孩看見老嬤嬤過來,小臉一粲,說道:“嬤嬤,娘娘睡著了。離兒要在這里陪著她。”
老嬤嬤摸著年輕女子冰冷的軀體,又聽到她這一番話,剛剛哭干的淚水猶如噴涌之泉,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老嬤嬤想要伸手攬住小女孩,半途中頓住又撤了回來,抹了抹眼淚,大踏步來到跟過來的周少白身前,撲通跪倒在地,咚咚叩頭流血。
只拜到第二下,她就感覺到肩膀被什么撐住,再也叩不下去,耳聽到聲音響起:“晚輩曾被許多人磕過頭,向來受之無礙。唯獨嬤嬤的磕頭,恕晚輩不敢接受。”
老嬤嬤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公子替老身報了老爺、夫人,還有朝杏和晴茶的仇,老身心中激動,唯有磕頭拜謝。”
周少白搖搖頭,堅決不受。他拿到煙林群山的地圖起,就已經知道了所有的山寨分布,卻放任不管。如果他早來一步,那夫人是不是就不會死?現在仍逍遙著的其他山寨里,還不知道正在發生什么樣的慘劇,他卻視而不見。
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孔棲的建議讓他臨時決定殺上虎云寨,他依舊抱著守株待兔的態度等著他們前來送死,迎接這個小女孩的,將會是什么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