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畸人立在藏書閣里,數不盡的書卷下,是她,古老書卷里,唯一的白,還是她……
她的眼里……此刻不再有寂言……
光線透過她的發絲,落到書上,塵埃與灰燼緩緩地跌落卻又再次順著光線起舞。她抬起頭,伸出手,緩慢地朝木架而去,雖是緩慢,卻是堅定無比,最后,她拿起了木架上的第一本書,木架是靠近門的第排一木架。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說不透的緣法,她拿到的這一本書,居然就是她現在或許,最渴求之物——《八國圖志》。
白畸人手指摩挲在書封面上,忽地,她的手指頓住,她……似乎……似乎是……識得這里的文字。
這……是為何……
她……只是來過這個世界一次……僅僅是……那一次……
白畸人的眼細了幾分,不再多想,只是目光沉了下去。
書頁在白畸人手里翻開,一頁一頁……
歲月與故事在書頁里流淌。
佛家三千世界,她來到的這個小世界,不過三千小世界中的一個小世界,尋常如斯,卻又是不尋常如斯,三千世界里,唯獨這個世界,佛陀在這里流淚感嘆,于此處圓寂化作嘆息……亦或者寂靜……故此界,又有非同一般的佛性,似乎久而久之,此界便被名為小佛界。
小佛界里有八個大國,分別是久酒國、今心國、不歸國、非虛國、比白國、力水國、男兒國、相心國。
“這般名字,好生奇怪…………”白畸人每每思及此,總會這樣想,卻不再多想。
可是哪里有這么奇怪的名字呢,所謂名字……不過是承載了什么。
久酒國盛產美酒,百姓好酒成風,傳說在久酒國不知名處,有幾口泉眼,從泉眼中涌出的是美酒,若是有緣遇上,只需飲上一口,便會沉沉睡去,做上一個久遠的夢,久到忘卻時間的夢,夢醒,便當真是忘卻了所有,忘卻此間是是非非,唯一留下的,只是如同初生嬰孩的自己,故此酒名為浮生若夢。千百年來,數不盡的人尋此酒,卻未曾有此酒消息流出——亦或者,尋到之人,早已忘卻了自己在尋浮生若夢……
不過大夢一場……醉了便再夢一場……醒來……所有皆是忘卻……
而今心國,不知與久酒國有何般因果,它似乎是找回一切的地方,傳說若是飲了久酒國的浮生若夢,去往今心國,便可找回一切,只是怎么找回,書中并沒有提及,可書中卻又提及,有一劍客,自小習武,好酒,尋浮生若夢,似尋到了浮生若夢,忘卻塵緣,不知所蹤,卻又在今心國有其蹤跡。
不歸國中,傳說有鳳凰美景,卻也不知在何處尋見,只道是那處,鳳與凰渾身火焰灼灼,自空中飛過,看過的人便再也不會歸去,于是,這個國家便叫了不歸國。
非虛國則是學習的國度,那里的人窮盡一生都在學習,都在尋求真真假假中的真,他們渴求悟得森羅萬象之真……只是真耶?虛耶?非虛耶?非真耶?孰能辨清?傳說,在非虛國,有一人窮盡一生研習茶道,最后卻是摔碎茶盞,得道成仙,在羽化時發出感嘆:“非虛非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傳言,后世非虛國人,若能聽見此,便是有仙緣,故非虛國飲茶成風。
比白國,它原本并不叫比白國,乃是換作比目國。依舊是傳說,有一對相愛如鳳凰的戀人曾經來到此處游歷,這對戀人曾經在邊界的石碑處刻下了這個國家的名字,只是其中的男子在一日,被鳳擄走,男子本可以回到女子身邊,卻因為看到了不歸國中擄走自己的那只鳳,它在空中哭泣起舞涅槃化為灰燼,那一天夕陽紅得格外凄美,男人因為見過此景,便再也不想歸去了。女子尋來,見得男人如此,憤恨不已,一怒之下,便將所有與男子有系之物全然毀去,女子切斷所有,以劍修仙,證無情道,邊界上那塊石碑被女子一劍改名,比目國便是成了比白國,且最后渡劫之時,女子三千青絲發成雪,千里劍氣瞬息而發,斬殺了男子,此后女子似乎是羽化了吧。
白畸人看到比白國的傳說時,不由訝異,卻是更加不解,她便去尋了寂言,問道:“寂言,你知道什么是愛嗎?什么……又是戀人?”
寂言一愣,他停下手中翻動的書卷,頓了好一會兒,才抬頭望向白畸人,道:“貧僧也不知道。”
寂言雖是如此說道,卻是莫名憶起了師伯,師伯每逢七月初八便會了無蹤影。
卻是唯獨一次,他曾經因為師伯的請求,在七月初八那日,他陪師伯去了一個地方,。
別處皆是七月流火,只是那處,漫天飛雪,除了白,再無他色,目光所及,皆是雪與白。
那最高處,有一塊玉似的石頭,石頭瑩白。
最令人詫異的卻是,那石頭上開出了一朵細小的蓮花,冰清玉潔。他還記得師伯看見這朵蓮花時,胸前的手在微微顫抖,佛禮幾欲潰敗,目光卻是如此眷念而溫柔。
這般的師伯,是他從未見過的……
后來,他應師伯請求,盤坐在蓮花前,對著這朵蓮花誦讀了經文,回來以后,不知為何,修佛者的他居然就這么睡去了……
夢中,他看見一個和師伯幾分像的小和尚嬉笑著,小和尚對一個白衣女子說:“若是女施主能讓這顆石頭開出千葉白花,便是證明了貧僧會動心,那貧僧定是還俗娶了你。”那白衣女子聽罷,似乎是展顏而笑,只是寂言看不真切女子的模樣,他只是看見女子日日夜夜為這顆石頭澆水施肥,小和尚卻是再也未曾出現,最后女子老去死去,不知道過了多久,長大的小和尚這才回到了這顆石頭處,女子魂魄早已不知何處去,唯獨看見石頭裂開了,一朵蓮花亭亭玉立,和尚看著這顆石頭和蓮花許久后,像個孩子一樣哭了。
白畸人看著寂言眸中變化的光影,勾了眉眼,莞爾,卻又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便低頭繼續看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