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娘??！”汪遠(yuǎn)稀一個(gè)踉蹌，他灰黑的眼里，那個(gè)女人坐在地上，她身旁是一片血紅，似有花開，血紅的花開得洋洋灑灑……

那些花兒沉寂著……

他雙眼一細(xì)——哪里……是花……

分明是故人……

汪遠(yuǎn)稀身子在一瞬間沉下去，他幾欲跌倒，忽地，他的手被慧凈松開，他只聽見慧凈的喘息聲，他扭頭一看，慧凈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似乎連說話的氣力都所剩無幾。

汪遠(yuǎn)稀忙體了幾分氣，道：“辛苦小師傅?！?/p>

“無……無……無礙……你若……若心中不安，便……便……”慧凈搖晃了身子，停頓些許：“且去，且去看看親人……”

“……”汪遠(yuǎn)稀站在那里，他抬眼過去，是梨娘，她在笑著，如同每次在家門口目送他離去一樣：“小師傅，不必了，尋那黑灰，尋了便走，時(shí)態(tài)危急?！?/p>

語罷，慧凈點(diǎn)頭，嘆息：“施主且?guī)贰?/p>

慧凈手中，佛珠在一顆一顆地被撥動(dòng)，有細(xì)微的聲音傳來，細(xì)小的，堅(jiān)韌的……在蔓延開……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阿彌唎哆……枳多迦唎……”

一遍一遍，又一遍……

汪遠(yuǎn)稀聽見了聲音，他的步子猛地一僵，下一刻快得看不清……

慧凈手指一點(diǎn)，身上，一股氣力上涌，有腥味在喉間翻滾，顧不得了……

【我是分界線……】

“佛……究竟是什么……”白畸人忍不住，細(xì)了眼，她先是仰頭朝那尊佛像看去，佛陀拈花而笑，其中似有妙語，他卻什么也不說，只是笑著，她最后低下頭看向佛陀座下的主持……福了……。

“女施主……”福了看向白畸人，靜默片刻，笑了：“南無阿彌陀佛……三千弟子，亦問過老衲……老衲幼時(shí)亦問過師父……施主，你且說說……你之力為何？你之念為何？你之愿……又為何？”

“……我……”白畸人垂眼，許久，她抬頭看向那佛陀，只覺他手中的花紅得刺眼，她搖頭：“不知……我只覺……我當(dāng)歸去……”

“諸法從緣起，如來說是因。

彼法因緣盡，是大沙門說……”福了只是如此笑道。

“何意？”白畸人覺奇。

“緣法……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女施主如此便好啊……”老和尚笑道：“一念才生，萬法齊現(xiàn)，假指心性，而明易道……女施主且行且尋，或許……什么時(shí)候……便是尋到了?！?/p>

“……”白畸人定定地看向福了，許久，她閉上眼睛，心中一片白，卻是有自己瞧不見的物什，在那片白上沉沉浮浮，她想隔近幾分，物什卻是全然散去，只剩那片白，她寂靜了，那白又不是那般白了，她睜開眼：“大師，你且繼續(xù)說吧?！?/p>

寂言依舊在她不遠(yuǎn)處，猶自寂靜了，他不言不語，只是盤坐著。

福了點(diǎn)頭，他笑著抬頭，看了佛陀，低頭道：“老衲那時(shí)……”

【我是分界線……】

福了那時(shí)坐在老鐘前，忽地，身后響起陣陣木魚聲，還有噼里啪啦的算盤聲。

他回頭，笑意滿目。

一老和尚走在前，他一面敲著木魚，一面誦讀經(jīng)文。

他身后是一小和尚，小和尚噼里啪啦地打著算盤。

“師伯！”慧緣猛地一喊。

“心生種種法生……”老和尚不理小和尚，手里木魚還在敲著，一下一下的。

“師伯??！”慧緣又一喊，他把算盤一收，直接提起小短腿撞到師伯前面。

“心滅種種法滅……”木魚聲停，?？盏皖^看著身前這個(gè)小和尚，笑得格外開心：“啊，是慧緣啊，你尋師伯何事呀？”

“饅頭少了幾個(gè)，有師兄說師伯拿了幾個(gè)去?！被劬壨妈凌俗右粯诱f完，一雙眼睛看著?？?，粉嘟嘟臉上有幾分汗?jié)n。

“誒……”師伯猛地正了臉色：“阿彌陀佛慧緣，你且坐下?！?/p>

“……”慧緣一驚，他沒見過師伯如此正派模樣，一臉正經(jīng)。

慧緣唰地一下坐下。

“嗯……”師伯摸著自己的胡子，還是一臉正經(jīng)：“讓師伯來說一個(gè)故事?！?/p>

慧緣身后，福了嘴一咧，笑得極其開心，嘴中缺了幾顆牙。

“師伯，你說，弟子慧緣聽著。”慧緣一愣，便把算盤放下，正色道。

“嗯……聽說，你今日看見了白狐？”師伯先問。

“嗯，三師兄、慧緣、慧空、慧塵一齊見了白狐?！被劬壌稹?/p>

“如此，那今日師伯便說道一個(gè)白狐的故事?！备？兆拢爵~放在身旁。

“從前，有一只狐貍，它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寺廟，狐貍便在這寺廟留下了，它藏在寺院里，不防，一日，它被執(zhí)役僧逮住，那僧人點(diǎn)著了狐貍的尾巴，狐貍驚恐，跑到了藏經(jīng)閣，引燃了書籍?！睅煵卣f道。

“那是白狐嗎？”慧緣問。

“不知……老衲也不知，它究竟是不是白狐？”?？招Φ?。

“嗯……”慧緣皺起眉毛，粉嘟嘟的小臉皺成壽包。

“阿彌陀佛，慧緣啊，你可有所感？”師伯一臉正色，高深莫測(cè)地問。

“……嗯……不懂……”慧緣搖頭。

“嗯……既然如此……”師伯還是一臉正色，眼里卻有笑意。

慧緣身后，福了收住的笑又放開了，還笑得更開心了，眼睛已經(jīng)看不見了。

“那師伯再與你說道一個(gè)故事吧……慧緣，你聽完，且閉上眼，仔細(xì)思量稍許，或許便有所明悟?！睅煵f道，一臉正色，高深莫測(cè)。

“嗯嗯，阿彌陀佛，弟子謝過師伯。”慧緣忙答謝，低頭。

“嗯……你且聽老衲道來……”師伯點(diǎn)頭：“青陽之日，似有青煙，多蚊蟲，寺廟中蚊蟲亦是成災(zāi)，有一僧人，化緣取得一碗蜜，他將蜜灑在地上，一夜后，他回到灑蜜處，蜜中皆是飛不出的蚊蟲。如何？閉上眼仔細(xì)思量片刻。”

慧緣聽罷，閉上眼，思量。

就見福空小心翼翼地起身，木魚被抱起，他朝福了笑了笑，踱著步子離去。

許久。

“師伯師伯?。∥摇被劬壉犻_眼，師伯不見人影了。

不稍一刻。

“師伯??！騙子??！”慧緣的聲音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