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白葉承已經趴在桌子上了。成海躡手躡腳將手機塞回白葉承手里。他太了解他這個兄弟了，也知道他這么玩命學和拼命想證明自己的原因。對于顧雨的態度，白葉承口風很緊，成海始終套不出他一句真心話。但在成海看來，這種異樣的沉默和回避已經說明了顧雨對于白葉承有著不一樣的意義。想到這，他反手一條短信回了過去，心想順便給自己明日的告白攢點功德。反正萬年不看手機的白葉承等他看到時應該肯定是無法撤回了。這樣想著他的思緒又飄回到白天買好的禮物上。

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街上店里人頭攢動，牽著手的情人，買花的小孩，商場放著新年的歌，到處都是節日的氣息。因為元旦放假的三天連休，于是難得在新年前夜，成海終于把鴿了他一學期的白葉承約了出來。兩個人此時正在市中心商業街的清吧喝得忘乎所以。看起來是白葉承陪他壯膽，但酒一杯接一杯勢要灌醉自己的卻是白葉承。成海一邊心疼自己的錢包，一邊心疼自己這個滿滿心事的摯友。

為了準備自己的新年告白，成海拉著自認為是他身邊最有審美的白葉承逛了一整天，將德金廣場的從一樓到三樓仔仔細細逛了逛遍，最后選了一個非常簡潔好看，俗稱小蠻腰的彩金項鏈，店員說這款在女生中很有人氣，在白葉承的點頭認可中，成海歡天喜地的掏卡刷下了。

別看天天給白葉承湊對，說到成海的戀愛歷程，一言以蔽之，就是理論經驗豐富，實戰經驗值為零。雖然說他也算是受歡迎的運動系男生，但高中時癡迷和白葉承打游戲，大一時沉醉于給白葉承添堵，于是錯失了不少良緣。說是錯失，其實也是他沒遇到真的喜歡的人。但經過一學期的觀察，他確定了他的crush-商學院院花林蘭纖。

學期伊始，作為學生會骨干的成海在帶著活動部新成員準備了校園十佳歌手比賽。商學院推選來的林蘭纖一首想要大聲說愛你，唱的臺下熱愛籃球的成海熱血沸騰。林蘭纖唱完，成海就刷地從評委席站了起來，帶頭鼓掌吆喝。林蘭軒瞥了他一眼，禮貌地向觀眾鞠躬致謝后便走下臺。這邊成海在自己打分板上熱情洋溢地大筆一揮，100！

身旁他的組員忍不住提醒道，“部長，滿分10分。”

成海瞪了他一眼，“她100分”。

成海對林蘭軒的暗戀從那晚已經被傳開了，說是土木系大二二班的班草暗戀校園女神林蘭軒已久，威逼利誘九位評委打出滿分，最終讓林蘭軒在十佳中脫穎而出。第二名相差她20多分。八卦傳得如此之快，連林蘭軒本人都知道了。

可真到要告白的時候，成海又開始扭捏了起來，美其名曰需要多觀察，實際是準備了一學期，光是假想告白地點都換了好幾個，還是沒定下最終的方案。眼看學期要結束，在舍友的鼓動下，成海決定不讓這段暗戀熬過寒假，“太危險了，一個寒假能發生很多事。萬一她參加高中同學聚會被人搶走了，或者有誰也喜歡她告白了。”成海腦內穿過好幾個畫面，崩潰地抓頭發狂揉了一頓，決定在新年第一天告白。

“葉承，你要不要買點啥？”拉著好友逛了一天，成海有點不好意思。白葉承點點頭，帶著他七拐八拐進了萬寶龍，買了只白色鋼筆。看到價格的時候，成海忍不住咂舌，這個鋼筆幾乎和他那項鏈一樣貴了。酒過兩巡，成海看著頗有醉意的白葉承試探地問了下，“那鋼筆是送女生的么？”

白葉承不置可否地哼了一下。

成海心里一陣激動，抓著白葉承的手一頓輸出，表達了對自己一手調教總算開竅的兄弟贊許，以及對教兄有方的自己表達贊美。“啥時候送？”成海追問。

白葉承口齒不清地嘟囔著，“再等等。”

成海皺皺眉，“別等啦！再等就寒假啦！”接著又開始絮絮叨叨顛來倒去的講自己的告白計劃，要給白葉承啟發。等他描述完，等白葉承點評時，才發現不知何時這家伙已經睡著了，手里還抓著手機。手機屏幕亮了，待機界面顯示有一條來自顧雨的短信。

微醺下，成海抽出了白葉承的手機，回復了四個字。“我喜歡你”。看著信息已經發出，成海滿意地點點頭。“這下妥了。”此次介紹可謂是圓滿，想來為自己明日告白攢了不少功德。成海念著林蘭纖的名字，眼皮感覺無比沉重，漸漸合了起來。

天快亮的時候，宿醉已醒的白葉承將成海拽出了出租車，把迷迷糊糊的他扔在梧工大的門口。

成海拖著腳回到宿舍倒頭繼續睡下，再醒來，已經是黃昏。

糟了！表白！成海急急忙忙沖出了宿舍。

第二天，成海在女生樓下彈吉他擺蠟燭告白失敗的事已經傳的全校皆知了，不僅失敗，還不小心燒著了擺著的紙花布景、接著被宿管阿姨幾盆水滅火，順便澆了個透心涼。從那天起成海就從課堂上消失了，到了第二周，忍無可忍的力學老師給二班班長下了命令，必須把成海拖來期末考，如果不來就這學期就別想拿學分了。

班長非常義氣地帶領全班男生把學校上上下下翻了個遍，總算在宿舍區附近的網吧找到了縮在電競椅上、掛著兩大黑眼圈的成海。眾人眼神帶刀嗖嗖地戳向他，“為什么關機不接電話！”

“什么，關機？”成海這才發現自己手機丟了。

成海打電話給顧雨通知他換號碼的時候，他似乎已經滿血恢復過來了。“嗨，顧雨，是我，對就是那個表白失敗的成海。”成海在電話那頭沒心沒肺地笑著，顧雨卻從他破碎的笑中卻聽到了弦一根根繃斷的聲音。剛想開口安慰，卻聽到成海說：“那誰送你的萬寶龍鋼筆好看不？白金色可貴了，你珍惜著點用別摔壞了。這可是他有生以來買給女生的第一個禮物。”

顧雨聽的滿頭霧水。“什么禮物？”

成海一聽自己說漏嘴了，趕忙說：“不不不，你什么都沒聽到，該驚喜的時候一定要表現到位！”余音未了，啪地掛上了電話。

轉眼期末考結束，大家紛紛離開了校園，回家過年。

白葉承自從發來那條信息后就再沒理過顧雨。顧雨從開心逐漸變成了擔心，決定在寒假前和白葉承開誠布公地聊一聊。梧大因為暑期短學期的緣故，秋季學期開學晚一周，于是寒假也比同城其他大學要晚一周。顧雨的車票是今晚，今天是寒假前見到白葉承最后的機會。

她起了個大早，扎了個丸子頭，畫了點淡妝。好好折騰了一番，臨出門覺得口紅有點太濃，于是又拿紙巾擦掉大半。剛走到校門又想起來差點又忘拿白葉承那件洗好的夾克，急匆匆沖回來。拿到夾克，又忍不住對鏡照了下，覺得丸子頭太刻意了，于是懊惱地拆掉丸子頭，披著頭發，撥出個日常的樣子，開開心心出了門。

梧大淡黃色圍墻在深冬透著一股暖意，校園里到處都是急匆匆趕路去考試的學生。顧雨輕車熟路地往建筑系館走去。建筑系的人特別多，走到二樓的時候，顧雨發現幾乎所有學生都擠在二樓等待期末評圖答辯。顧雨伸了伸脖子，沒看到白葉承，于是繼續往六樓走去。

等會見到了該說點什么，顧雨突然發現自己什么都沒準備。如果白葉承送了鋼筆，自己連回禮都沒有豈不是很糟。于是轉頭下樓，向校外飛奔過去。

好在市中心商業街離梧大老校區就一站地鐵。顧雨在商場頂樓書籍文具區轉來轉去，怎么也選不出來要送什么。她的生活費向來很緊張，臨近期末買完回家的高鐵票卡里就剩下兩百，顧雨在柜臺前猶豫很久。直到兩個店員向她走來，她轉身想逃，但被店員叫住。

“同學，你想買什么？自己用還是送人？”店員問。

“送。。送人。”顧雨磕巴了。

“送女生還是男生？”店員微笑著。

“男生。”

“預算大概多少？”

顧雨掏出手機，對著余額仔細算了下，“一百五。”把回家打的錢省掉，自己拖著行李坐公交的話可以再省出個三十，于是咬咬牙，往上加了加：“一百八。”

等顧雨抱著滿意的禮物出來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

“啊，忘了給自己留午飯錢了。”顧雨的肚子叫了起來。

要見到白葉承的快樂讓她忘掉了饑餓。等回來梧大，已經有不少學生抱著展板往宿舍走。

顧雨一路飛奔，抱著包扎好的禮物，沖到系館的二樓，還有零零散散幾個人在收拾展板和閑聊，顧雨沒看見白葉承于是打算去六樓碰碰運氣。

越往上走顧雨越緊張，樓梯上不斷擦肩的建筑系學生每個看起來都那么飄逸，精致。雖然掛著黑眼圈，但因為設計課結課，一個個都看起來輕松不少。

在五樓轉角處顧雨最后一次檢查自己的臉，確定頭發服帖自然，拉一拉衣角，抱緊禮物向六樓走去。樓梯間就可以瞥見白葉承的座位，那熟悉的身影正背對的自己站著。“太好了，人還在。”顧雨不是沒想過這樣冒失到訪可能和白葉承擦肩而過，但她相信機緣，如果真的注定在一起的兩人，那么肯定能遇到。她鼓起勇氣走上最后一級臺階。慢慢向那個身影走去。

工作室里人頭攢動，大師班的大部分學生都在，剛結束評圖的他們都在收拾桌子，準備寒假帶回家的東西。顧雨不想引人注意，于是停在門口打算小聲地喊白葉承出來。她剛要開口，就看見白葉承的背影晃動了下，她這才看見剛剛被白葉承擋住的一個身影，是上次遇見的那個漂亮女生，他們如此靠近地站著，白葉承低著頭溫柔地和她在交談著。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后的顧雨。

“我很喜歡。”女生舉起手中的黑色小盒子，輕輕搖了搖，說道，“謝謝你。”

顧雨看清了，那盒子上花朵形狀的logo。那應該是成海說的萬寶龍鋼筆，也是白葉承第一次送給女生的禮物。而現在秦晴正舉著它，帶著幸福的微笑，溫柔地看向白葉承。

顧雨轉頭想逃，但她想起來手里還有個禮物。這是她精挑細選的禮物，已經在包裝上寫了白葉承的名字。于是她躡手躡腳地把禮物放在了門邊的工作臺上，轉頭飛奔下樓。

那個藍色色塊紙包裝好的禮物靜靜地躺在那，過了半晌才被走過的學生發現。

“葉承，這有個給你的禮物。“學生大聲說著。舉起手里的禮物。

上面清秀的字體寫著：贈師傅葉承。希望你喜歡。

白葉承接過，拆開，是一本書。

書名是，扎哈哈迪德建筑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