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和顧城都收拾好了行李，我是短途旅游，他是長途，在衣物的準備上，他比我精簡得多，我問他怎么只帶這么少的衣服，他說：“在美國的住處，我還有衣服準備在那里，不需要特意帶過去?！?/p>

我“噢”了一聲，犯難得看著自己的大行李箱，里面小到內衣內褲，大到羽絨服，應有盡有。

司機老李這時已經在門口等候，顧城要坐車去趕飛機，我可以慢慢在家里等陳少喆開車來接我。

我在家門口向他招手說再見，他已經坐上車了，可還是不放心我，又拉開車門走過來，頭發上染上大片雪花。略帶寒意的擁抱，顧城吐著白氣說：“我真不愿意離開你。”

我撫摸著他的背，安慰道：“你放心去，我在家里等你回來?！?/p>

在家里等你回來，這句話像是穿越了千年，又傳到顧城的耳朵里，他內心充滿著感動，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愛的人說出這種話。在美國這幾年，他一直找不到歸屬感，他以為是游子在異國他鄉都有的思鄉情切。可回到國內這么久，他同樣感受不到那種感覺，直到再次遇見云常在，從骨子里透出的不舍得油然而生。不管身處何處，只要有云常在的地方，他都可以稱作為家了。

老李最后不得不下車輕聲喊：“顧總，再不走時間來不及了?！鳖櫝沁@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我，離開前在我的唇上印上一吻。

他的車子走了好久，我才記得回神。和顧城重逢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要和他分別這么久，心底還是有些不舍的，不過似乎還有一種東西在心里升騰起來，類似于——自由。

還沒等我弄清楚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時，陳少喆的車便停到了門口。

陳少喆在車里向我揮手，我立刻把門口放著的大行李箱搬到外面，鎖上門，從臺階上踏到雪地里的那一刻，差點滑一跤，陳少喆這個死沒良心的海坐在車里笑。

我剛想抬頭罵他，見他一副小鮮肉的模樣，又硬生生忍住了，畢竟“姨媽愛侄子”是人之常情。

我小心翼翼地拖著行李箱到他的車后備箱，他這才慢吞吞下車幫我把行李搬起來放了進去。

我和他一同坐進車里，他來時已經把暖氣打得很足了。一進去，眼鏡鏡片上染上一層白霧，我脫下眼鏡，順手從包里拿出一張紙巾把鏡片擦干凈。

陳少喆并不著急開動車子，而是撐起半邊頭，注視我：“云常在，其實你不戴眼鏡的時候，看上去也挺漂亮的。”

還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贊美我的話，馬上臉紅了，得意地說：“那是，本姑娘天生麗質?！?/p>

“嗯，當我沒說?！标惿賳窗咽址呕胤较虮P，認真地開起車。

我在旁邊默默給他一個大白眼，不跟他計較，算是對祖國的小鮮肉奉獻一點寬容吧。

從C市到A市，走高速要三個小時，時間比較長，我們盡管已經算早出門了，但在高速上還是遭遇了堵車，這一堵又多等了一小時。聽說是前面發生了交通事故，幾輛車追尾，還好情況不嚴重，司機們都只是受了輕傷。

我在車里吃著薯片，百無聊賴地和陳少喆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起了天。說實話，我對他的那個神秘對象還是挺感興趣的，不知對方是何方神圣，怎么有本事扭轉一個人的性格的。

陳少喆一副不方便透露太多的表情，我也覺得無趣，于是打趣地說：“如果對方沒看上你，你怎么辦？”

他沉默地低下了頭，顯然他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一見他情緒360度低落下去，馬上出言圓場：“不會的，你長得這么好看，喜歡你的女生肯定排著長龍在后邊追你?！?/p>

說著，我又吃了一大口薯片，來堵住自己這張破嘴。

過了半晌，陳少喆才轉頭跟我說：“云常在，其實，我不喜歡女生。”

“什么！”我嚇得手一抖，薯片一下子都倒在自己身上，渣子粘了一毛衣。我的嘴巴張成0型，完全沒法消化這么勁爆的消息。

腦袋里像是被原子彈轟炸過，瞬間升起一朵蘑菇云。

陳少喆見我不相信，又重復了一遍，“我說，我不喜歡女生。”

“你確定不是在跟我開玩笑？”我再次確認。

他見狀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那......那要跟你見……見面的人……人是個男的？”我哆哆嗦嗦地把話說完。

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他.....他也跟你一樣……樣嗎？”我的嘴巴還是不太利索。

這回，他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

我還準備再問，車流動了，陳少喆的注意力轉移到開車上，我乖乖噤聲。

我已經從一開始的驚嚇轉化為對他默默的支持和深深的同情。在傳統的中國，國民骨子里都沒法接受非一男一女組成的情侶關系。他們生活在社會的最邊緣，無奈地掙扎，他們渴望被社會認可，渴望被雙方親人接納，可畢竟能夠接受的人屬于少數派。陳少喆從來沒有向我們暴露他的性取向，應該也是怕我們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吧，雖然這并不是他的錯。

一路上，陳少喆都沒有再和我聊過他的事情，只是看我有些累了，提醒我可以先睡一會兒，等會兒到了叫我。

我瞇著眼睛點了點頭，心想：他其實是個很好的男朋友，即使對方是男的。

這一睡，就直接睡到下高速，陳少喆對A市不熟悉，所以一路上都在使用導航。我悠悠醒轉，他撇頭看我，說：“醒了就來給我指路?！?/p>

吹了幾小時的空調，鼻子有些塞，我擤了擤鼻子，還是不太通氣，聲音悶悶地說：“你要去哪？”

“我趁著剛才在收費站休息的空檔，給他發了條信息，你幫我看看他說約在哪見面。”他騰出一只手指了指茶水位上放著的手機。

我直了直身體，維持一個姿勢腰酸的要命，調整好姿勢后把他手機拿出來，隨手點開，看了一下內容，問：“你那男朋友曾經是A大的學生？”

“好像是吧?！彼膊淮_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