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出來喝酒了!!”第二天一早,秦沫正在打坐,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黹L十八的聲音。
秦沫睜開眼睛,看向桌子上擺著的那盒藥丸——那是她昨天夜里連夜用夢蘿花趕制出來的藥丸。夢蘿花的香味能引人想起很多被其遺忘的事情,現(xiàn)在這些被她用夢蘿花提純制出的藥丸,效果自然更勝之前的夢蘿花。她之前跟芫華聊天的時候就看出來了,芫華大限將至,最多不過兩百年,等他們出關后,如果芫華仍然想要知道長十八身上的秘密,那到時候就將這些藥丸給她吧。
秦沫推門而出的時候,長十八已經(jīng)在小院中的石桌上擺好了酒壇和酒杯,正笑瞇瞇地看著門口的方向,似乎料定秦沫一定會出來似的。
秦沫走近后才看到,長十八的腰上佩戴著一枚青色的魚形玉環(huán),這枚玉環(huán),她昨天在芫華的房間也見過一枚,只是她昨天見過的那枚下面墜著的是黃色的流蘇,長十八的這枚則是青色的流蘇——它們明顯不是同一塊。
“怎么?看上了?”長十八見秦沫一直看著自己腰上的玉環(huán),笑著問了一句。
秦沫頓了一下,才慢慢道:“沒有,只是覺得挺好看的。”她見過的各類精美玉器沒有上萬,也有成千,光秦皈一和秦川搜集來給她養(yǎng)魂或者把玩的玉器,就已經(jīng)可以開一間小型的玉鋪了,她倒還不至于眼饞這枚玉環(huán),只是單純地對長十八會和芫華有一模一樣的玉環(huán)這件事有些驚訝罷了。
長十八聽完秦沫的稱贊似乎很高興,十分爽快地解下玉環(huán)遞給她道:“吶,看在你是我小師妹的份上,給你看看吧,不過這枚玉環(huán)跟了師兄很多年了,不能隨便送人,可不要怪師兄小氣呀。”
“你多慮了。”秦沫雙手接過玉環(huán)。
“坐下來慢慢看吧,反正我又不收費。”長十八看向一直站著的秦沫笑道。
秦沫依言而行,坐到了長十八旁邊的石凳上,正準備仔細看看手里的玉環(huán),突覺手心里一涼——既是陵游的魂魄從玉環(huán)里跑里出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他還在里面休息。”長十八連忙致歉,說完揮袖將陵遊的魂魄收入了自己的袖口里。
秦沫正要說“無妨”,突然就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是一種壓迫力十足的戾氣,她立即抬頭,卻見上十八的臉上開始慢慢浮現(xiàn)出黑色的鱗片紋絡,他的一雙瞳孔也頃刻間變成了血紅色。
“快進屋!!”正在秦沫袖中休息的蝴蝶察覺到不對,馬上飛了出來。
秦沫聽了,迅速飛出一道符咒,將陵遊的魂魄收入掌中,轉身向房間里飛去。
剛一進屋,秦沫就聽到秦川布下的結界發(fā)出一聲巨響,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用力地抽打著結界。但是,在她進屋的瞬間,所有的門窗已經(jīng)自動閉合了,她沒辦法看到外面出了什么事?只是隱約地猜想著會不會是長十八變身了?長十八的原形可是螣蛇,他如果此時變身,估計不消半個時辰,這蒼鵐山上的所有建筑都得毀于一旦,但她現(xiàn)在又想不出長十八為何會突然發(fā)狂,所以一時之間也沒辦法可想。
正當秦沫焦急之時,她沒有留意到陵遊到魂魄正在慢慢向自己靠近......
秦沫再次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竹林,綠色盎然。
一棟精致的竹屋座落在竹林中間,屋前還有一片月季花圍成的小院。屋檐下,一張長長的木塌上,一位年輕的女子面朝里面,正躺在塌上小憩。烏黑的長發(fā)隨意地散著,映在素色的外衣上,如同一朵巨大的墨色睡蓮。
秦沫看不見她的樣子,卻覺得她的背影十分眼熟。
一位青衣女子悄悄靠近木屋,從開著的窗戶口,翻身而入,動作敏捷,貍貓一般。正在小憩的女子卻仍被驚醒,飛快地起身進屋。
不一會兒,兩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從屋里飛了出來,兩人纏斗著。
這時,一位年輕男子慢慢地走近了小竹屋——正是陵游。秦沫看著陵游清晰的面孔,身體一僵——陵游居然和長十八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正在此時,只見那個一直穩(wěn)占上風的青衣女子突然露出了一個大破綻,被素衣女子一掌拍飛,重重地摔在剛剛走過來的陵游腳下。
秦沫這才看清素衣女子的長相——正是芫華。
芫華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陵游,明顯有些慌亂,她剛準備說什么,便被陵游揮手打斷。
陵游抱著受傷的青衣女子飛快離開,那女子一臉痛楚地依偎在陵游懷里,在陵游沒有注意的空隙里,轉頭對著呆在原地的芫華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
一間古色古香的閨房里,受傷的女子躺在精致的雕花紅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慘白。
隔著屏風的長廳里,一位長相與陵游極為相似的中年男子正在怒罵著他,旁邊一位年長的長須男子正在搖頭嘆息。
陵游沉默了許久,終于緩慢地點了點頭。他沒有發(fā)現(xiàn)身邊的兩位長輩在他點頭的瞬間,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昏暗的書房里,休書二字,落筆千斤,腳下廢紙成堆,書桌上的燈盞亮了一夜。
十里長街,芫華站在喜慶的迎親隊伍前,目光直直地盯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陵游。
“聽說你要娶妻了,我特意過來恭喜你。”芫華緩緩開口,臉上明明是笑著,眼睛里卻是一片冰冷。
陵游艱難地避開了她的目光,慢慢吐出兩個字:“有勞。”
幾日后,芫華離開了竹屋,去外面出診,一直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的青衣女子悄悄迷暈了陵游,并從他的書房里找到了一把鑰匙,去了竹屋。
不多時,她便拿著一個木盒從竹屋里退了出來,偷偷回了自己家。
“爹,女兒不辱使命,給你取來了神藥,這次,你可以讓女兒帶著陵游離開了吧。”青衣女子恭敬地跪在兩位長輩面前。
兩位長輩打開木盒看了一眼,相視一笑,點點頭。
“去吧。”
青衣女子離開。
“還是劉大人有先見之明,用一個義女就能輕松地拿到神藥。”
“哼,如果不是你養(yǎng)的好兒子臨時反悔,我們早就拿到了,也不至于讓皇上對咱們失望,白白把那已經(jīng)到手的丞相之位讓給了別人。”
“是是是,都是下官管教無方,日后還望大人多多提拔。”
“行了行了,這次能順利取得神藥,也是因為先從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那知道了藏藥之處,功勞有你一半,老夫會記住的。”
“多謝大人。”
“……”
明明剛才還艷陽萬里的天氣,突然開始電閃雷鳴。
“大膽巫族之女芫華,看管不力,至冰玉散遺失,亂人命數(shù),自即日起,永除仙籍!”
芫華還沒有反應過來,三道天雷應聲而來。
“不要——”匆匆趕到的陵游只來得及看見芫華被雷擊中的樣子。
幾日后,一座新墳悄悄出現(xiàn)在竹屋后。
一夜頭發(fā)花白的陵游抱著琴,走到墳邊,拔弦奏曲。
“葛生蒙楚,蘞蔓于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于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后,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后,歸於其室!”
城中酒肆里,幾個醉漢正在談論著最近的新鮮事。
“聽說,兵部尚書劉大人一家都被雷劈死啦,真慘呀。”
“慘什么,一看就是壞事做多了。”
“那陵大人當時也在場,聽說被嚇瘋了。”
“唉~要我說呀,那陵家大公子和城外竹屋的芫神醫(yī)可真是一對神仙眷侶呀,可惜非得娶了個病怏怏的劉家小姐,這不,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一道天雷下來,就招走了劉家一大家子。”
“哎,外面好像在敲鐘呀。”
“哪里來的鐘聲,城外寺廟遠著呢。”
“一、二、三……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二十七聲,天吶,這是皇上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