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遇裴大人
“顧捕頭,丫環不長眼,擾了你的雅興。”管家瞿仲掃一眼翠鳳,面色兇煞。
“雅興倒不至于。”顧蘭嘿嘿一笑,背后是燒焦的殘垣斷壁,倒不是明媚的春景融融惹人駐足欣賞。
翠鳳低垂著頭,一昧的往顧蘭身后縮,管家見她不識相,低喝一聲滾,翠鳳臨走前還往顧蘭瞅了眼,復又低著頭小跑出了庭院。
“本官還以為是鐵捕門哪位捕頭,眼生得很。”章季康站在玄衣男子身后,上下打量長相平凡的顧蘭,從頭到腳看下來,覺得這人比街口擺攤的小販多了絲英氣,余下的沒半點鐵捕門的模樣。
“大人看來和顧某心有靈犀,顧某今日也是頭一次遇見大人。”顧蘭皮笑臉不笑,章大人瞧不起她的職位,擺明了是在損鐵捕門的臺面。
章季康狠瞪了她一眼,他任職的工部侍郎居正四品,一個小小的捕頭竟也敢挑釁他,長了膽子,剛欲發怒。
一道清冽的聲音響起,猶如林籟泉韻。
“顧捕頭長的很像本相的一位故人。”
說話的人正是丞相裴玄,面色冷漠,玄色的衣袍勾勒出頎長的身形,顧蘭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子氣度不凡,三分邪氣和七分清冷,端的是比那西北寒原的雪蓮還冷上幾分。
但顧蘭細細揣摩這句話里的意思,怎么聽著丞相話里隱約表露出沾親帶故的想法,轉念一想,自古以來能坐穩丞相之位的多是老謀深算,心機慎重,說話一不留心觸到丞相底線不比在皇帝面前掉腦袋來得慢,顧蘭壓低腦袋,弓著腰,狗腿般笑道,“小的三生有幸,見著傳說中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英明神武的丞相大人。”
話一出口,顧蘭立馬劃清界限,還深深覺得自己學到了周大崖拍馬屁的精髓,她這是在違背良心,還要表面上裝出真誠實意,比臺上的戲子還要敬業三分。
章季康一看顧蘭上一秒還趾高氣揚,下一秒舔著臉抱緊丞相大人的大腿,看來鐵捕門的人也是見風使舵的浪頭,一門上下沒個識趣的。
活在傳說中的裴玄一怔,冷冷開口,“顧捕頭有心了,一番話說下來辭藻華麗,濃墨重彩。”
顧蘭瞬間覺得臉面掛不住了,這不是被自己搬起的石頭砸了一腳,這些個當官轉性了,不愛聽恭維奉承的話語。
“顧捕頭是何處人士。”裴相的話題扯遠了。
顧蘭硬著頭皮道,“褚州。”莫非臉上頂的人皮面具真是丞相大人的故人,死在亂葬崗的故人。
“可曾婚娶。”裴相這句話比十萬八千里還遠了。
顧蘭撐著臉皮,說謊一點都不臉紅,“小的家中有妻兒。”無非是瞎扯亂編的絕技,她也能現學現用。
顧蘭瞧見裴玄嘴角一勾,嘴角將將溢出的笑在溶溶春水的蕩漾下,春華生光,她鬼使神差的低下頭,盯著腳尖唯唯諾諾,后來,她將自己那日的異常行為歸結為丞相氣場太強,壓彎了她的老腰。
“既然家中有妻兒,對適才的丫環憐惜,豈不是辜負了家中等候歸夫的妻子。”裴玄不留余地的問道。
顧蘭的臉色青白轉換,好不一番精彩絕倫,在場的眾人盯著顧蘭恨不得鑿出一個洞,顧蘭表面身清自正,暗地里思想不潔的形象生動的躍然紙上,想必是剛才擦血又摘花的舉動盡收諸位大人眼底。
她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見識了丞相大人咄咄逼人的嘴上功夫,提了口氣,義正言辭道,“翠鳳乃是線人,小的提訊也是常理之中。”至于身為有妻之夫動手動腳這種事,她著實委屈得緊。
“顧捕頭,本相問你這走水如何個蹊蹺法。”裴玄直勾勾的盯著她,一雙眸子漩渦深沉,像是要將人生生吸進去,顧蘭瞄了一眼就低下頭找腳去了。
她裝作諾諾連聲,“小的現下還沒找到證據,可假以時日,走水的原由和人命案子定能水落石出。”
“太守府的家丁一致說是九夫人自殺,引燃一樓的書房,救火的人那日都說了門窗緊鎖,無人出入,難道是鬼魄在里面作祟了。”章季康插著腰,囂張跋扈,現今并無疑點,更無人申冤,自殺式的走水如何成了人命案子。
顧蘭在心里嘆了口氣,她挺想將昨夜所見所聞講出來,可今日才由謝大人引薦入府,昨夜的入府行跡在諸位大人看來豈不成了盜賊刺客,她不愿做盜賊,更不愿做刺客。
要說她昨晚隱匿身形,急匆匆趕到這里,發覺閣樓后面的云窗有個黑影跳出,在她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那個角落,除了一口井和一條只容老鼠通過的狹窄道,別無其他。
“救火的人只顧著救樓閣一樓的火,如何又知道二樓和三樓的門窗是否完好無缺。”顧蘭這道理講的很簡單,眾人一聽覺得問這問題不是自取其辱嗎。
章季康一拂袖,恨不得沖上來打人的勢頭,顧蘭識趣的往旁側水池退了退,避開章大人殺豬刀般兇狠的目光。
站在池邊的裴玄,注視著池里的魚兒,漫不經心道,“那你可知本相來到此處的原由。”
話說府上的官員們大多一大早抬著行李出了太守府,裴丞相理應是最先走的那一位,地位擺在那兒,屁股后面理應跟著一堆拍馬屁的官員。
“小的斗膽猜測,丞相大人留下來,一是為了找人,二是丟了東西,發生的時間應該是與昨夜走水相近的亥時。”顧蘭捏了把汗,丞相大人喜怒無常,要不是這兩點,她的小命就懸了。
裴玄的目光從寂靜的水面移到顧蘭身上,灼灼的目光,顧蘭覺得如芒在背,心臟跳出嗓子眼。
丞相大人的目光一離開,顧蘭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像水里的魚兒從地面回到水中。
裴玄道,“你倒說說看,本相想找的人和東西在何處。”
顧蘭如履薄冰道,“小的要是沒猜錯,丞相大人派人找遍太守府,唯獨落下這一處,小的適才觀察了一圈,裴大人要找的東西,要么在天上,要么在地里。”
章季康冷哼了一聲,“你這是將天上地下囊括遍了,說了也是白說。”
顧蘭沒理睬章大人的不屑,沉吟不決道,“小的猜想,那東西何人應當是在井里。”
那口沒有水的枯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