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福掌柜

顧蘭見著滿桌的菜肴便餓極了，兩個時辰前的陽春面還在肚里沒來得及消化，這廂往嘴里塞著燕窩和鮑魚，不顧形象的海吃海喝。

大廳里的江湖人士早已炸開了鍋，眼巴巴瞅著窗邊的夫妻二人吃宮廷宴席，男的吃相溫文爾雅，女的實是粗莽的婦人，有人也招呼店小二上一桌滿漢全席，店小二抱歉的對眾人笑笑，自家大廚今日只做一頓，要做下一頓還要看大廚的心情。

顧蘭滿嘴油膩膩的，心里驚嘆這桌滿漢全席真真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她一面埋頭苦吃，一面給自己添了杯普洱茶，清雅的茶香沁人心脾。

裴玄倒不是很餓，只是簡單的夾了幾樣配菜，連油花花的肉都沒吃點。

顧蘭望向裴玄，拿筷子指指鮑魚燕窩，“您不補補營養，吃點好東西。”

顧蘭用敬語稱呼裴玄，她總覺得以夫妻相稱太為難她了，明明是屬下和上級的關系，再說她是未出嫁的黃花大閨女，名聲還是要好好保全。

“你不用擔心我。”裴玄無聲一笑，注視她的目光溫柔如水。

顧蘭在心底咆哮，誰特么擔心他了，我是怕你到了大半夜餓了又要亂花錢，我心疼的是錢好不，雖然不是我的錢，但那白花花的銀子在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眼里就是命啊！

顧蘭吃飽喝足后，滿意的拍了拍肚子，裴玄吃的少，她也不過解決了幾樣大菜，剩下的菜原封不動的丟掉又覺可惜，大廳里的江湖人士更不會扯下臉皮吃剩菜。

裴玄招呼小二將沒動過的菜給門口的乞丐，顧蘭本想打包幾樣湊合著明早吃一頓，一想乞丐餓肚子，便覺吃飯這件事于他們來講更為重要。

這時，廳堂里的人自發站了起來，適才喧鬧的客棧這下齊聲喊道，“福掌柜。”

顧蘭順著視線的盡頭瞧去，福掌柜像個糟老頭，面上并沒有福相，長著鷹鉤鼻，身材矮小瘦弱，活脫脫的小老頭的模樣，放在人群里平足無奇，只余一雙發亮的眼睛有著精神。

就是這么一個不起眼的人，引得滿堂的江湖人士雙手抱拳呈恭敬的姿態，他背后的勢力不容小覷。

福掌柜面露和藹，招呼熟人落座，與在場的眾人好似多年的好友熟悉得緊，顧蘭這才看出他的福運是廣交江湖中人，依靠福運客棧籠絡人心，在座的都是敬仰他的追隨者，除了裴玄和顧蘭依舊紋絲不動的坐著。

福掌柜看見坐在窗邊的二人，緩緩走了過來。

他撫著幾縷快要掉完的胡須，笑的一臉慈祥，“二位可吃的尚好，不知這菜肴是否令二位滿意。”他嗓音里夾著干澀，顧蘭隔了幾尺遠就聞到一股濃厚的油味，怪悶鼻子眼的。

裴玄也不擺著架子繼續坐下去，放低身段，笑臉相迎道，“隨口一句戲言，我實在沒想到竟然真能成真，這桌滿漢全席的款待托了福掌柜的福運。”

福掌柜得意的一笑，欣然接受裴玄的逢迎，裴玄掏出一枚銅錢遞給福掌柜，這真的是一枚銅錢就能解決的事嗎？顧蘭心下猶自膽顫一番，生怕福掌柜指控他倆吃一頓霸王餐。

福掌柜笑呵呵的接過來，“年輕人口氣不小，但老夫欣賞你的膽魄，要是換做他人，談到朝廷皇家臉色立馬變了。”

裴玄當他是江湖老輩，淡淡一笑，顯得很受用這句話，將手中的破折扇交給福掌柜，一把折扇明明破了，卻還要拿出來送人，頭一次遇見這樣送禮的。

福掌柜依舊笑容滿面，興致高揚的接過破扇，仔細研究著以玉骨制的扇柄，雙眼灼灼發光。

顧蘭以前沒注意看這柄折扇，這下看清楚了白色的扇面上描了一副江山水墨，黑白揉成一團，她對這些個字畫不熟悉，打小便不愛入學堂吟詩作畫，但她瞧出來福掌柜對這件東西愛不釋手。

福掌柜愛惜的撫摸著扇柄，注視著扇畫，喃喃道，“這可是件價值連城的寶貝。”

顧蘭深深以為一把破扇子有什么稀奇的，沒料到還是一件寶貝。

裴玄嘴角上揚，“福掌柜眼尖，這把扇子除了扇柄有破損之外，其余部分保護完整，我也是從一個書生手里收來的，那書生說這是他家的傳家寶。”

顧蘭一臉認真的聽裴玄胡說八道，福掌柜眼瞇一條縫，整張臉皺的干巴巴，興興道，“公子借一步說話，隨我上樓上包間小敘。”

裴玄裝出生意人的老成持重，臨走前囑咐她呆在原地，顧蘭擺出乖巧小媳婦的模樣，羞怯的點了點頭，她也沒想去外面溜達，一跨出門檻免不了大胡子報復，再說男人之間的交易不需要女人插手，她百無聊賴的磕著瓜子等著裴玄回來。

這時門口響起一陣喧鬧，漸漸圍起了一堆人，顧蘭沒管住腿，起身去察看發生何事，她剛走到門口就被從店內跑出來的人撞了一下，她穩住腳步剛想低罵一句，一個小乞丐從人堆里躥出一把抱住她的褲腿。

“大嬸，求你救救我的爺爺。”

顧蘭被小毛孩叫大嬸，心里的起伏波動太大，險些沒站穩腳跟。

小毛孩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眼里盛著淚水，忽閃忽閃的眼睛一下便吸引住顧蘭，她任由他拉著進入人堆中央，老乞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臉色發青，嘴唇泛紫，實是中毒的顯兆。

旁邊的人沒幾個愿意幫忙，遇上這種晦氣的事遠遠避著圍觀，縱然是滿身江湖義氣，而在他們的觀念里，乞丐的命不值得出手相救。

顧蘭環視一圈，發現周圍清一色的大男人，怪不得小毛孩拉著她救人，女人的心細比男人的毛手毛腳更靠譜些。

顧蘭面對普通的傷寒和流血有法子，但中毒這種情況她無從下手，她蹲下身來查看老乞丐的情況，正是適才收了裴玄打賞的乞丐，他嘴角冒出口沫，雙手顫抖如篩子。

一個人不會平白無故的中毒，況且討飯的乞丐怎會惹上要命的大麻煩。

她一抬頭瞥見墻角的菜碗，心里一咯噔，向小毛孩問道，“你爺爺是不是吃了剛才福運客棧送你們的飯菜。”

小毛孩仰著頭，反應了一會兒，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