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隔了幾條街的距離，顧蘭不一會兒便趕到縣衙圍墻邊，趁著天色微暗，欲偷摸著溜進去，剛越上屋頂，大牢那方一股濃煙兀自騰騰升起。

顧蘭腦仁疼了，怎么又是一場走水，先前太守府的走水還記憶猶新，她徑直掠下去，差役提著水桶慌亂的救火，大牢本就年久失修，腐木樁子遭火一燒順勢火舌吞天。

慌亂之中早有囚犯抱頭鼠竄，顧蘭深覺得自己不用在回牢里遭罪受了，就不動聲色的混進逃出來的囚犯堆中。

火勢滔天，映紅了半邊天，房子以摧枯拉朽之勢倒下大半，灼熱的溫度映著臉龐，顧蘭眼里的火光灼灼發亮。

章遠急匆匆趕來，鼻子眼睛都擠到了一堆，面容惆悵得緊，故作冷靜道，“將人數清點一下，看看是否還有人沒逃出。”

牢頭聽了吩咐趕緊清點囚犯，對著名單念一通下來，“王堅。”

沒人應答，顧蘭霎時抬頭，視線在四周打量一圈。

“王堅。”牢頭又喚了次。

囚犯堆里的人互相瞅瞅，顧蘭心里一沉，快步走出人堆，朝著人群外張望，那少年清亮的眸子在她心底浮現，為一頓飽飯求乞的少年郎。

牢頭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急切喚道，“姑娘，你去哪。”

顧蘭認真問道，“牢頭，差役放人的時候是否將牢門都一一打開了。”

牢頭抹了把臉上的灰燼，苦著臉道，“姑娘，我們吃公家飯就要做到問心無愧，雖說抓進來的都是些罪人，但我們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她以前殺人的時候從不問原由，現下為一條人命與人爭辯，“若都打開了牢門，那王堅因何故沒逃出來。”

牢頭被她說的一懵，支吾其詞，“姑娘，那人與你無緣無故，你何必在意這些。”

顧蘭望向火焰沖天的大牢，眼神一黯，牢頭說的不錯，她王堅做了兩日師徒，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只想替半道收的徒弟說句公道話。

章遠見這方起了爭執似的，跨步走過來，喝道，“顧夫人別給我添亂，將他們都給我關到縣衙前堂去，好生看管。”

眾人驚魂未定，相互推擠著往前堂走，顧蘭一路上神情恍惚，等到了前堂，亂糟糟的囚犯堆里就她一個女人，她靠坐著紅漆木柱，閉目養神。

她一閉上眼就是王堅執拗的開鎖畫面，那開鎖的技藝哪有這么好學，當時她花了半月功夫才精通了大半，一兩日的時間能入門便不錯了。

往好一點的方面想，要是王堅成功開鎖出了大牢，然后還不做聲色的裝死逃出去了，那她收的這徒弟就沒有白收。

她煩悶的皺了眉，她希望王堅沒死，她這師傅做的還不夠格，沒將此生的技藝都交于他，她又想到自己被算命的說命短，難道她的霉運注定她收了個短命的徒弟，如此一想，顧蘭深深覺得是自己害了他。

賣肉的大漢見她一臉苦悶，湊上前來，“姑娘，那王堅的牢門沒被打開，火是從牢房最里頭起的，那些個差役怕死沒敢往里走。”

顧蘭睜眼瞧他，眼里透著寒芒。

賣肉的又惋惜道，“人死不能復生，姑娘節哀吧。”

顧蘭索性閉眼自個兒哀痛去了，為那短命的徒弟王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