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宋家這十多年,張巧娘從沒這么輕松過,回到藥鋪后院,就準備要給宋玉量尺寸,“你爺奶跟二嬸他們一家的衣服都是娘做的,娘現在做衣服都不用尺子,手指量就可以了,還有樣式啊,剛才娘在路上看了,那些姑娘小姐們穿的衣服樣式娘都記在心里了,等會兒娘再給改一下,就更好看了,小玉,明早你就能穿新衣了。”
這么多年,她這個做娘的都沒能給女兒一件新衣服,興奮之余,張巧娘也有些心酸。
“娘,我不著急穿,你別熬夜做,身體還未恢復呢。”
“沒事,娘這一高興啊,什么毛病都沒了。”
眼看著張巧娘已經拿手在宋玉身上比劃了,宋玉干脆也就不說了,到時候她看著點,不讓張巧娘熬夜就行了。
肩頭還有些疼,趁著張巧娘做衣服的時候,宋玉睡了會兒。
不過一覺還沒醒,外頭傳來陣陣喧嘩聲。
迷蒙地睜開眼,正看到張巧娘著急忙慌的進來。
“娘,發生什么事了?”宋玉起身,奇怪地問。
“好像前面出事了,小玉,怎么辦?要不要出去看看?”張巧娘沒了主意。
曲大夫對她們母女不錯,現在外頭可能出事了,她們也不能袖手旁觀。
“娘,我出去看看,你在這里呆著就行。”宋玉完全清醒了,她也來不及洗把臉,直接朝外頭走。
“小玉,你小心點,可別受傷了。”張巧娘知道去了也幫不上忙,她在后頭叮囑宋玉。
“知道了。”
大堂里已經擠滿了人,曲大夫蹲在人群中間,皺著眉,替擔架上的人診脈,旁邊癱軟了一個年輕婦人,正捂著臉,嗚嗚的哭。
“曲大夫,我相公就是吃了你開的藥,一直吐血不止,這會兒更是昏迷了。”婦人捂著臉,“相公之前不過是小小風寒,以往吃兩副藥就能好,這次為何如此嚴重?曲大夫,你是不是開錯了藥?”
這質疑聲讓周圍人變了臉色。
他們誰沒個頭疼腦熱的,大家都習慣在曲大夫這里拿藥了。
今日能開錯藥,以前是不是也開錯過?
旁邊有人陰陽怪氣地說,“曲大夫,您可是咱們這里遠近聞名的,平常過來看病的人可不少,你今日給張栓開錯了藥,昨日會不會已經給其他人也開錯了藥?只是咱吃了反應不大。”
“這怎么可能?”有人看不過去了,“曲大夫醫術高超,治好了許多疑難雜癥,咱們要憑良心說話。”
“我知道曲大夫醫術好,可張栓現在人事不省這是事實吧?”先頭那人指著地上嘴角還帶著血跡的人說。
“這——”
“行了,都別說了,救人要緊。”曲大夫指揮藥鋪里的伙計,“將他抬到那邊榻上去。”
到底也是人命關天,眾人紛紛讓開,不過仍舊擠在這屋里,想看看著張栓到底怎么回事。
“諸位,病人現在需要清凈,諸位若是沒什么事,還是先離開吧。”其中一個伙計對眾人說。
“咱們就在門口守著,我們就想知道個結果。”最開始那人說,“希望曲大夫能救回張栓,給大家一個交代。”
“這話說的就不對了,現在原因還不知道,曲大夫好心救人,沒必要給你這個外人交代。”
“我也是為大家著想,若真是曲大夫藥方的原因,以后咱們也心里有數。”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擾亂了曲大夫的注意力,他緊皺眉頭,“都出去!”
曲大夫滿面嚴肅,眾人心頭一悸,氣焰頓時短了幾分。
兩個伙計也是一臉不愉,“諸位請在外頭等。”
待眾人出門后,兩個伙計就守在門旁,一臉警惕地盯著外頭人,尤其是一直找麻煩的小個子男子。
屋內,曲大夫擰眉,問:“這兩日他除了吃藥,還吃過什么了?”
“相公只吃了曲大夫你開的藥。”婦人抽抽噎噎地問:“我相公他是不是,是不是很嚴重?”
“你相公本是腸胃虛弱,外加風寒,這風寒基本好了,但是腸胃卻更弱了,我說過,他這腸胃是要慢慢養著的,切不可吃油膩之物。”曲大夫松開手,對婦人說。
婦人低垂著頭,輕聲答道:“我們都是按照曲大夫你之前說的給相公吃的。”
曲大夫起身,“我給他施針,再給他重新開藥,切記,不可食過辣,過甜,過油膩之物。”
“我記住了。”
曲大夫轉身,才打開藥箱,男子突然又吐出一大口鮮血。
直噴了婦人滿身。
婦人尖叫一聲,急忙跳開。
曲大夫神色凝重,急忙給男子施針。
然,這次似乎沒了效用,男子仍舊不停吐血,身體先是微微發抖,而后是抽搐,到最后,突然大叫一聲,眼睛陡然睜大,再沒了氣息。
男子形狀太過可怖,婦人捂著眼,再次后退,同時尖聲大哭,“相公,相公,你醒醒,你別丟下我一個人,相公!”
婦人哭得肝腸寸斷。
外頭的人再也忍不住,沖了進來。
“張栓他——沒了?”最開口說話那小個子男子氣息不勻,問。
婦人點了點頭,而后眼睛一翻,暈了過去,虧得小個子急忙上前,將人接住,否則,這婦人定會重重摔落在地上。
“曲大夫,不管如何,張栓是用了你開的藥,又在你鋪子里死的,這件事可不是小事,畢竟是一條人命,咱們得找里長過來。”小個子男子朝外喊,“二強,你快去找里長,這里出人命了。”
一個胖胖的年輕人從人群中跑開。
畢竟張栓已經去了,適才替曲大夫說話的中年男子不好再開口,他們都站在門口,看著曲大夫,“曲大夫,你說句話啊!”
曲大夫并未言語,他無視張栓臉上的血污,伸手,覆住張栓的臉,讓他閉了眼。
作為大夫,他見過太過死人,但是張栓這樣慘烈的,還是頭一個,而且這人明明不該死的。
張栓不過虛弱了些,脈搏時急時緩,卻并不是將死之癥。
“還能說什么?人已經死了。”小個子男人哼了一聲。
看了整個過程的宋玉上前,她扶著踉蹌了一下的曲大夫,小聲問:“您沒事吧?”
畢竟年事已高,發生這么件事,曲大夫不可能無動于衷。
擺擺手,像是瞬間老了許多,曲大夫擺擺手,“我沒事,你一個姑娘家在這里不好,快些回去。”
將曲大夫扶著坐好,宋玉沒有離開,她反倒是走到暈倒的婦人跟前,用力掐著她的人中,待婦人悠悠轉醒,宋玉這才道:“這位嫂子,你相公已經去了,你這么暈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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