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多時便到了橋上,依然是一樣的景色,昏黃的月亮與靜靜的延河,沒有一絲的風,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三人移動時衣服摩擦的聲音,青姑姑站在橋上望著那遠處的樹林,只見那森林被濃霧覆蓋著,有一層半圓形的薄幕遮蓋于森林外圍,薄幕的邊緣隱隱發出些微弱的綠光,這大概就是陳曦所說的“罩子”了。
“原來是這樣……”青姑姑自語道,“我大概明白這些靈魂的用處是什么了。”言語間青姑姑打開了布包,陳曦幫她一起拿出了符紙,照著她的樣子整齊地疊放在地上,接著青姑姑便閉上了眼睛,她的雙手快速交叉離,快速比劃了幾個手勢,口中也念念有詞。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陳曦聽懂了,于此同時他看到青姑姑的指尖發出了金光,那符咒像是受到感應般也便發出光來。
“唰!唰!唰!”
地上的符咒層層疊疊地站立了起來,一如當時召請百目鬼時的樣子。
青姑姑忽然睜開眼睛,雙手交疊直指樹林的方向。
“急急如律令!”
那符咒忽然間像鳥一樣飛離了地面,接著在空中散開,然后拖著金色的尾巴快速地飛往樹林,并于樹林外周落下。
符咒落下的地方發出了一道道金光,向上延伸如同鳥籠般在樹林上方匯聚,最終形成一座金色的籠子,將樹林整個罩在了里面。
青姑姑收了式,那金色的籠子也隱去了形態,她站在橋上打量著遠處的樹林,如果估計沒錯,那黑袍應該是因為那棵樹的原因而無法走出樹林,只能借助于李花的靈魂來吸引他們過來。他點名了自己,除了小童,是否還有其它原因。
“青姑姑,這些符紙是?”雖然是少女的青姑姑,看起來嬌小而柔弱,陳曦卻不敢有絲毫的不敬,仍是用恭敬的語氣問。
“你不是想要幫那些游魂往生嗎?”少女的青姑姑理了理自己的頭發繼續說道,“如果你能將它們分離開來,并打破那層綠色的罩子,我便可以幫他們往生。”
青姑姑回頭對陳曦說道,然后便輕巧飛了出去,火弦與陳曦也緊隨其后,三人順利進入了樹林。
樹林與之前別無二致,只是那些綠色的的光團較之前少了很多,濃霧也薄了一些,潮濕的霉味兒仍然是無處不在而又無孔不入,青姑姑進入樹林的瞬間便蹙起了眉頭,一手捂著口鼻,另一手則扇了扇周圍的空氣。過了好一陣兒,她才適應過來。
“直接帶我去那棵樹那兒。”青姑姑對陳曦說道。
陳曦點點頭,然后便開始尋找自己之前自己留下的路線記號,彎彎曲曲的紅線在不遠處向前延伸而去,他指著那紅線對青姑姑說道,“沿著紅線走,就能找到那棵樹了。”
樹林異常安靜,那些綠色光團的嗡嗡聲小了很多。
青姑姑似乎并不著急趕往樹林,看到了綠色的光團,她便停下來,那些光團移動的緩慢了很多,青姑姑輕易地抓住了幾個,跟陳曦他們一樣,她看到了那些光團中的記憶。這些記憶也刷新了她以往的認知,一直以來要么依附于人體的鬼魂,要么就是一些異常的征象,她從未單獨見過靈魂的實體,這樣直接可觸可感的靈魂內容對她來說比以往接觸的任何鬼怪都要有溫度。她的內心漸漸升起一股暖意,這些光團中所保留著的都是溫暖的回憶,或長或短,與她以往接觸的怨鬼完全不同,她一直以為凡是不散的,仍游蕩于世的皆是怨鬼,但現在她有些動搖了。
難得能有這樣的機會,她不停地抓著光團讀取記憶,那些回憶讓她有些羨慕,她想起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樣,像那些記憶里的情景一樣,快樂自在。
與上次相比,陳曦感到這樹林中的不安氣氛非常微弱,心中也放松了警惕,只是靜靜看著青姑姑,剛才急于趕路,而且在青姑姑的目光中他也不好仔細觀察,此刻青姑姑只忙于捕捉光團,無暇他顧,陳曦便大著膽子觀察她的形容相貌和衣著打扮,青姑姑的靈魂形態非常可愛,眉眼清秀,姿容可愛,如同畫中的人物一般,她穿著飄逸的漢服,梳著少女的發髻,頭上系著兩根飄逸的紅色發帶,每抓到一個綠色光團便停下來,輕輕地握住手,臉上笑意盈盈。
突然間,青姑姑停止了抓光團的游戲,變得嚴肅起來。
眼前一片開闊地,正中是那棵巨樹。
“果然是一棵枯槐......保護好我!”青姑姑收起了少女的心性,毫不猶豫飛躍而起,直朝著槐樹頂端而去,火弦與陳曦緊隨其后。
這一次有點太過安靜了,沒有聽到那嘈雜的人語聲,空氣中也沒有什么異常的氣息。陳曦帶著疑惑隨青姑姑來到了樹頂,到樹頂的時候陳曦感到一陣頭暈,差點摔下去,原來那棵樹原來是空心的,中間已經被蝕空,只有邊緣的地方還有些木頭,勉強能站住腳,陳曦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位置,不小心踩掉了一塊木頭,不多時便傳來細微的“啪嗒”聲,聽起來似乎是落水的聲音。
三人都低著頭向下望去,陳曦下意識地抓住了火弦的衣服,但自己卻并未察覺。
只見樹底的中央有一彎毛月亮,陳曦心下覺得奇怪,月亮怎么會出現在樹底呢,又想起來之前的落水聲,然后反應過來,那樹底可能有水。
陳曦忽然間瞥見青姑姑朝樹底墜了下去,于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卻只抓了個空,正欲下去時看到青姑姑調整了身形與速度,懸停于樹干中央,一邊觀察著樹干的內部,一邊緩緩下降。陳曦與火弦也落下去,與她保持齊平。
那空心樹干內的霉味兒比外面更加濃烈,樹干內壁長滿了濕厚的灰褐色的苔蘚,膩膩滑滑的感覺,看著非常倒胃口。三人徐徐下降,發現越是接近樹底,那苔蘚便越厚,還有不知名的褐色的蠕蟲在樹干內部蜿蜒爬行,尾部拖著一條長長的深褐色粘液,陳曦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些蟲子他似乎在哪兒見過,但只是一瞬間,并未深入地去想。
三人順利到達樹底,那樹底的土壤上也覆蓋了厚厚的灰褐色苔蘚,依然爬著不知名的蟲子。陳曦想起來了,是他的夢里,他見過這些蟲子。落下去的瞬間腳底傳來了輕微的爆裂感,幾只蟲子被踩爆,流下了一灘褐色的粘液。腳下的土壤非常柔軟而又濕滑,在樹底的正中央,一個直徑兩米左右的水坑出現在了眼前。
水面低于水坑的邊緣,平靜如鏡又幽深冰冷,看不到有活物的景象,那些蟲子都只圍繞著水坑周圍爬行,卻不到水里以及水坑的邊緣去,毛月亮倒映在水坑的正中央,陳曦抬頭望去,仿佛坐井觀天的青蛙在看井口的天空,天空中也是一樣彎彎的月亮,陳曦三人勉強站穩,誰都沒有言語。
看到這水坑,青姑姑心下已然明了了。水為陰,槐為陰,月為陰,這水坑便是這樹林中的至陰之地,那些游魂或許便是被此地的陰氣吸引而來,又為那黑袍所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