鯪鯉并沒有睡著，他認出了黑月，在他還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工人時，他也經常去吼吼酒館，黑月那時候跟現在的樣貌差別不大，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吼吼酒館酒水種類豐富，那時候還有些梅子酒，配一碟腌菜或者熏肉，下班后的工人們可以聊上很久。那時候有很多酒館，大大小小的，從山頂一路延伸下來，有時候趕時間來不及到山下，他們就在半山腰或者山頂的酒館喝兩杯，相比于吼吼酒館，那些酒館的酒水要淡很多，熏肉分量也不夠。

那時候，多好啊......

他閉上眼睛，身上的痛楚已經消退了很多，長久以來他終于有了片刻的放松與舒適，這種舒適感是如此不真實，他開始回憶過去，仿佛現在就是那個時候，對往昔的回憶使他的內心有了些許安慰，他不由得想起了他曾經的同伴們，他想起曾經的頂球比賽，想起自己唯一一次贏得比賽時的情景，還有他舒適的家，溫暖的床，他的家人，等等。直到那來自地底的震顫傳來，他聽到了什么聲音，來自于背后遙遠的地方，這聲音是低沉的吼叫，他忽然想起上次聽到這聲音時的情形，強烈的恐懼再次攫取了他的心，他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凝固。

他忽然意識到，他可能就在吼吼酒館，在北山腳下，他再次發了狂，在房間里左沖右撞，試圖逃離，但是再次被制服抓了起來。那位醫生的掌心傳遞過來安心踏實的感覺，她使他感到平靜。這一次他沒有入睡，他拽住了花蔓蘿的手。

“醫生，幫幫我，我沒辦法控制我自己......我總是會感到害怕，那個聲音......您能讓我平靜下來......”

花蔓蘿撫上他的額頭，輕聲安慰：

“你安心吧，別想太多，這里沒誰會傷害你，會傷害你的人也找不到這里來，你要相信我。你在說什么聲音？”

“山上......那個聲音，就是從山上傳來的，還有震動，他們開始了......山里......一定是他們，一定是他們......他們還在那里.......”

陳曦也俯下身去看著正在瑟瑟發抖的鯪鯉。

“什么聲音？你是在說石人阿泰嗎？”陳曦話音剛落，那鯪鯉就忽然大叫一聲，全身篩糠似的抖成一團，一邊抖著一邊往墻角縮去。

幸虧花蔓蘿在，過了一會兒，那鯪鯉才又稍稍平靜下來。

“別提那個名字，他殺了我們好多同伴......我剛才說了什么？我說他殺了好多同伴？天哪......我怎么能說出那個字眼......醫生，你快一點，我不想想起那些事情，求你快些讓我忘掉......快點！我感覺他們就要出現了，我快要想起來了！求你！求你——”

鯪鯉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他努力地尋找花蔓蘿的影子，卻無論如何也尋找不到，一個巨大而模糊的身影漸漸出現在他的視野中，那身影變得漸漸清晰起來，一如當時的那種恐懼感與壓迫感襲上心頭，那石人要來抓他了，但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了花蔓蘿的臉。

“不要緊張，你很安全，你看，我們一直都在你身邊。”

花蔓蘿端過來一杯水，喂那鯪鯉喝了下去，沒過多久，他就再次陷入沉睡。

“你剛剛有聽到什么嗎？”陳曦問花蔓蘿。

“沒有，我什么也沒聽到，還有他說的什么震動，我完全沒有感覺，或許那些只是他的幻覺，他現在依然虛弱，也未完全恢復，從他目前的情形來看，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他一定遭受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隨著他的恢復，那些不好的記憶或許也回來了。”花蔓蘿解釋道。

黑月不知何時走了進來，他打斷了花蔓蘿的話：

“不是幻覺，他說的是真的。每當入夜，北山腳下就會傳來奇怪的震動和聲音，但這聲音和震動都很細微，動物們生性敏感，更容易察覺，我想這也是為什么你們無法察覺的原因。你猜很對，跟石人阿泰有關，但我總覺得那里不只有阿泰，一定還有什么別的東西。”

“會是什么東西呢？”陳曦問道。

黑月搖搖頭，“我派阿蝠盯了很久，但除了阿泰，幾乎一無所獲。我想鯪鯉應該知道些什么。”

“暫時應該問不出什么，他的精神很脆弱，還是緩一緩再說。我會一直守著這里，有什么消息也會通知你們。黑月老板，他在這兒真的是安全的嗎？”花蔓蘿問道。

“我以媽媽的名義保證，絕對安全。”黑月說完這話后就轉身看著陳曦，不只是看而已，他還在聞，陳曦身上有一股清新之氣，好像雨后草地和樹林的味道，第一次見到陳曦時他便有了這種感覺，只是當時不太確定，現在他確定了，那就是陳曦身上的味道。

“黑月老板，你在我身上看到什么了嗎？”陳曦問道，被一個糙漢子盯著看的感覺并不舒服，所以他直截了當地問了回去。

黑月倒也大方，完全沒有想要掩飾的意思，直接回道：

“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很像我很早之前認識的一個人。”黑月說道，他已經猜到了陳曦的身份，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哦。”陳曦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接著問道：

“火貍現在在哪兒？我找他有事。”

“我讓阿蝠帶你去，你在這兒稍等，等會兒阿蝠會來找你。”說完這話，黑月就離開了地下室。

“你自己在這兒真的沒關系嗎？”陳曦問花蔓蘿。

“你忙你的事情吧，我沒問題。實習驅靈的事情我暫時沒辦法過去，這鯪鯉剛好一點，我還走不開。如果你查到了什么，不要輕舉妄動，及時通知我，我跟你一起行動。對了，徽章有沒有加入同伴系統？”花蔓蘿問道。

“還不知道。”陳曦說著就拿出了自己徽章，花蔓蘿也拿了徽章，兩人打開徽章，在同伴系統里找到了對方的名字，按照說明，在除了墮落山以外的地方，兩人都可以通過同伴系統進行聯系。阿蝠和暗影一起到了地下室，陳曦與他們道別后就隨阿蝠離開了吼吼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