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來到了老街的上空，陳曦并不急于落下，夢里的青石板路和木樓幾乎與他見過的老街一模一樣，陳曦在高空俯視著老街的建筑，他清楚地看到那些房屋的內部結構，他一一搜尋著，與夢中房屋的結構進行匹配。在未找到相同的木樓之前，陳曦所想的一切都只能是推測。

但他真的找到了，有那樣一棟臨街開窗的木樓，靠窗有一張桌，靠墻有一張木架窗。還有樓梯，門廊，與陳曦夢中所見幾乎一樣。

“找到了！”陳曦指著那棟樓對花蔓蘿說道，“那棟房子，跟夢里的幾乎一樣！”

空間通道的開啟有一定的時間限制，在通道關閉之前，陳曦和花蔓蘿就已穩穩落在了那棟木樓門前。時至深夜，原就有些寂寥的老街，顯得更孤獨而寂靜，只有間隔很遠的路燈幽幽地照著空蕩蕩的街道，白天那些零零星星的來自于人類活動的聲音似乎全部都消失了，只有少數幾戶人家的正門口還亮著燈，提示那房子里還住著人。

陳曦第一次到老街的時候就發現這街上的廢棄房屋很多，有些根本就沒有人住，比如眼前的這棟樓。木樓的外面貼了“危房請勿靠近”的警示標志，大門也上了鎖，好在一樓的窗戶已搖搖欲墜，陳曦看了看周圍并沒有人經過，于是直接拿下木制的窗戶就翻了進去。

屋子里雜亂地放著一個老式的櫥柜、兩張幾乎散架的椅子、一把差不多要爛掉的掃把和一個破爛的竹筐。陳曦和花蔓羅安靜而小心地走著，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好像是怕驚擾到誰似的。

“這里……就是你夢中所在的地方嗎……”花蔓羅輕聲問道。

“有點像……不過我也只能想到這里。”

陳曦上下打量著這間房，天花板上的涂層已經剝脫，露出一片片的灰黃色，墻角和家具之間還結著一些蛛網。正對窗戶的是一扇木門，門上糊著的紙也早已經破破爛爛。陳曦走過去推開那門，聲音很響，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有點突兀和瘆人。

門開后是一個小院，小院方正，除正門所在的方向外三面都有房屋，房屋的門都朝向院中，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雖然陳曦并不是很確定夢里的房屋格局與這里是否一致，但他心中卻有種很強烈的似曾相識之感，他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接著就往那院中走去。

踏入院中的那一瞬間，他忽然感覺一陣頭暈，這眩暈感來的相當突然，陳曦下意識閉上眼睛，但仍感覺自己在轉，他站不穩，像喝醉了一樣地在院中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等那感覺消退，陳曦又睜開了眼睛。

那院中出現了一根長長的晾衣繩，繩子綁在兩棵大樹之間，那樹葉細密像羽毛般柔順，不知哪里來的夜風吹過樹梢，那樹葉就嘩啦啦地響了起來。晾衣繩上晾著的是雙人的床單和被罩，陳曦轉身望向正門，來時的那些房屋都不見了，木樓變成青磚灰瓦，遠處可以看到黑色的山脈起伏，他想，那山上一定種滿了會開花的樹。他轉著看了一圈，并沒有看到花蔓羅的身影。

陳曦很清楚，這是又進入了夢境，或是空間夾縫，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因為他的感情和思維又被帶著走了。

很快，他就聽到了“篤篤”的敲門聲，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他還沒邁出步子，那門就已經開了，緊接著，白裙少女像蝴蝶一樣飄了進來。

“陳曦，你終于來了！”張雪然笑著朝陳曦跑了過來，她的力量很大，也很真實，陳曦直接伸開雙臂抱住了她。

張雪然頭發凌亂，還沾著些草葉子，裙子也有些濕漉漉的，不知道她是干嘛去了。

“雪然，你得跟我回去了。”陳曦說道。

“回去？去哪兒？”她看著陳曦有些不解，但忽然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拉著陳曦的手就往外走。

“快跟我走，我們去山上！那些樹都死了。”

“什么樹？”

“山上的那些樹。不知道為什么，烏云來了，你就消失了，我找了你很久，我看到有人去了山上，我以為那就是你，但是……我看到了……一些我無法相信的事，我無法置之不理。”

“跟那些樹有關？”

“不全是……”

離開時陳曦又看了一眼院子，希望可以看到花蔓羅的影子，但并沒有。

外面自然不是老街的樣子，黑黢黢的山谷里，到處都是枯枝敗葉，還有鬼魅一樣的干瘦樹木。張雪然拉著陳曦一路向前奔跑，他們經過布滿亂石的河灘，穿過荊棘密布的樹林，接著一路向上攀爬，最后終于到了山頂。

黑黢黢的樹林，可以看到那些樹皆是枝葉繁茂，并非張雪然所說的“快死了”。

“這些樹不是沒死嗎？”陳曦說道。

“它們不會開花了……跟死有什么分別……”張雪然小聲說道，她左右張望著，也不再往前走了。她顯得有些焦急，陳曦順著她的目光看，但卻并未發現什么。

接著，張雪然小心翼翼地朝樹林走了過去，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響。

“小點聲，不要被發現……”張雪然提醒陳曦。

兩人探頭探腦地進了樹林，樹很矮，但樹冠很大，樹冠連成一片，像厚厚的被子蓋在頭頂，樹下長著一些小叢的灌木。張雪然拉著陳曦在一叢灌木后蹲下，兩個人好像做賊一樣。

就在不遠處，陳曦看到了一個人影……不……應該是兩個……一大一小，一高一矮。那個小一點的人影應該是一個小女孩，頂多六七歲的樣子，而那個大一點的人影，應該是一個年輕男子。那男子牽著小女孩的手在不遠處的樹下站住了。

陳曦看不清那兩人的面孔，但他看到那男人彎下腰拿出了一顆棒棒糖，那小女孩很開心地接了過去，還跳了兩下……多么溫馨……這一定是一對父女……

那男子坐在了樹下，小女孩很乖巧地過去坐在他懷里，她很開心地吃著棒棒糖……

“雪然，這……是怎么回事……”陳曦小聲問道。

“我不知道。”

相比于陳曦而言，張雪然顯得非常冷靜，看起來甚至還有些麻木。“很多次了，我見過很多次……

“雪然你醒醒！那些都是假的，你不要再看了！”

“怎么會是假的？！你沒看到嗎？這種事情發生的還少嗎？還有你——你為什么不去救她？！你跟他們一樣......你也害了她......她可能會死，但沒有人關心這個，淼淼說的對，你跟他們一樣，你救不了我，我不會跟你走，在她過來之前，你走吧......不枉我們同學一場......”

“她是誰？”

一個人影自不遠處緩緩靠近，原來竟是剛才的小女孩，只見她輕輕抬手又落下，那男子的身影便如霧一般消散了。

“哥哥，我是淼淼啊......”

是了，這正是他夢中所聽到的聲音，那女孩靠近陳曦，她穿著白色的裙子，面對陳曦甜甜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