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有很多人跟你說過類似的話。”魚婆婆笑著說,“不過你猜錯了。”
“東方青木跟我只是認識,但稱不上朋友。我說的朋友比他還要老上許多,只可惜早已不在了。”魚婆婆嘆了口氣,裹緊了身上的披肩,像平時所見到的老人那樣垂著頭坐在椅子里。
然后她開口說道:“你剛才要問我什么?”
“那幅畫......剛剛那個房間里掛著的......”陳曦指了指客廳。
“你在夢里見過。”魚婆婆說道,她看著有些驚愕的陳曦,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她說:“想知道我為什么會知道嗎?”
陳曦點了點頭。他從未見過自己的外公外婆和爺爺奶奶,但此刻面對著魚婆婆,他只感覺一種來自于長輩的慈祥,她用溫和的目光看著陳曦,那種親近感,讓陳曦覺得如果他有奶奶,也就是這樣……
她已垂垂老矣,但卻思路清晰,毫無混沌之象,明亮的眼神單純而充滿智慧,給他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就像.....他們很久之前就認識過一樣......
“那是我給你的夢境。”魚婆婆說道,“但那也是你正在尋找的東西......等等......”
魚婆婆說著就解下了脖子上的項鏈,鏈子上吊著一個巨大的黑色的魚形雕塑,她招呼陳曦去她身旁,陳曦也照做了,他走過去,蹲在了魚婆婆的椅子旁邊。
魚婆婆把那條項鏈遞給了他。那條魚沉甸甸的,陳曦摩挲著它的紋路,雕刻很粗糙,并不是什么精美的工藝品……陳曦有些不解……
“拿著它……然后閉上眼睛……”
接著,魚婆婆忽然唱起歌來了。那是一種陳曦從未聽過的語言,她的聲音舒緩而悠遠,仿佛穿過林間的風、打在葉上的雨、緩緩飄動的云……陳曦靠著椅子坐下了,他被這歌聲帶著,又看到了那綠色的草甸和藍色的天空……
魚婆婆的歌聲一直伴隨著他,歌聲里有眷戀,有思念,還有一絲淡淡的憂愁,然而更多的是感動……陳曦的眼眶熱熱的,這草地仿佛是他闊別已久的家園,他屬于這里……魚兒在水泡子里游蕩,緩緩地轉著圈……陳曦蹲下身去,有一條魚游了過來,它觸碰著陳曦的手指,他的指尖傳來了濕潤的感覺。陳曦不自覺地笑了,那魚游向了深處,陳曦也跟著它游向了深處……
那是一片巨大的水域,無邊無際,不知伸向何方,頭頂的草甸子只是覆蓋其上的穹頂,陽光從水坑直射進來,深不見底的水里有無數不知名的魚在游動,顏色各異,大小不均,他們閑適自在,仿佛根本不受陳曦的影響。
……不……他看到了其它的東西……那是某種植物的根伸在了水下,延伸向無盡的遠方和水底深處……
一棵樹……或者是一片樹林……魚帶著陳曦在粗細相間的樹根森林里穿行,陽光照下來,變成了晃動的水影落在陳曦的臉上和身上,大家,好像都已經習慣了這樣,他和那些魚,他們一樣的閑適,耳畔是魚婆婆的歌聲……陳曦總覺得,這地方,他應該曾經來過……
歌聲戛然而止,陳曦忽然睜開了眼睛。
魚婆婆正慈祥地看著他,用那種外婆或者的奶奶的眼神。陳曦還沉浸在剛才的體驗里,他的所視所感讓他感到安慰和踏實,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歸屬感……
“你看到了什么?”魚婆婆溫和地問道。
“水里好像是樹根,還有魚,無邊無際……那里很美,我不會游泳,但是我可以在水里游……好像我原本就屬于那里……那種感覺,很親切也很自然,說不清楚為什么。就像是回到了故鄉(xiāng)。奇怪……為什么我會說出這個詞?”
陳曦有些疑惑地看著魚婆婆,淼淼和張雪然的事剛剛過去,他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移植了不屬于自己的回憶,魚婆婆讓他看到的東西,會不會也是……
陳曦默默地把項鏈還給了魚婆婆。
“是挺美的……但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陳曦說道。
魚婆婆笑了笑,沒有說話。
“為什么,您要給我那樣的夢?”
魚婆婆重新把項鏈戴了回去,她理了理衣領,問了陳曦一個問題。
“除了這個夢,你入學之后還做過其它的夢嗎?”
陳曦想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
“慢慢你就會知道了,做夢,也是一種能力。”
陳曦有些不解。
“我可以播下夢的種子,但夢境的大樹卻并非都能長大……墮落街的篝火燃起之時,我將夢之種撒向火中……那是些很寶貴的種子……你很幸運,你得到了我的禮物。”
魚婆婆微笑著看著陳曦。
“是……那條魚嗎?”陳曦問道,“當時我看到從火中跳出了一條魚……金色的,很漂亮的一條魚。它就是你說的種子嗎?”
魚婆婆點了點頭。
但陳曦卻并沒有因此覺得輕松,因為如果連夢境都要受制于人的話,就太恐怖了,哪怕那是美妙的夢。
“你不要太緊張,我不知道你的夢里具體會出現什么,我只是播種而已,至于種子會長成什么樣子,還需要你自己去培育。”魚婆婆對陳曦說道。
魚婆婆話音剛落,房間里忽然傳來了“咔嗒”的一聲響。
“我的朋友來了。”魚婆婆慢慢地站起身來,陳曦看了看通往外間的門簾安靜地拖在地上,好像并沒有什么人要來的意思。
魚婆婆并沒有要離開房間的意思,她慢慢地朝墻角走了過去,那兒放著一個大箱子,暗紅色,邊上包著金色的金屬,上面刻著繁瑣的藤蔓一樣的花紋。
“只能下次咯……現在火貍才是你最要緊的事……以后有什么需要,不管是想要做夢,還是想要知道點什么,哪怕只是想找人聊聊天,都可以來我的魔法屋……”
陳曦跟著魚婆婆走到了墻角,原來箱子并沒有上鎖,只是用了一根細鐵棍插在掛鎖的兩個金屬扣之間,也算是上了“鎖”。
魚婆婆彎下腰,拔掉了那根鐵棍。
“不過我的收費可是很貴的,你可得多攢點錢……”魚婆婆說道。
緊接著她就打開了那個箱子,一只大灰老鼠忽然從箱子里竄了出來,它順著魚婆婆的衣服一路往上爬,魚婆婆好像沒有任何感覺一樣,只是默默地關上了箱子,那老鼠最后停在了的魚婆婆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