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江城第一天就碰上了命案,胡安安覺得甚是晦氣。她看了看沈昀青,很帥氣很愛裝酷的一個小男生。
瞧著瞧著,忽而想到了自己看過的某個動漫劇。
那部劇挺長的,從讀學(xué)生生涯起開始追,追到外出工作,直到她死的時候,都沒有完結(jié)。
劇中的主人公是一個高中生轉(zhuǎn)化成的小學(xué)生,很聰明,走哪哪死人。
看沈昀青淡定的模樣,這家伙應(yīng)該也常見死人吧。
“看我作甚?”沈昀青突然開口,滿眼不解。
“兇案現(xiàn)場你應(yīng)該看過了吧,能帶我去看看么?”胡安安表情認(rèn)真道,她長這么大,雖然在電視等物上看過很多次死人,現(xiàn)實中卻只見過三次。第一次,死者是她姥爺,第二次死者是她姥姥。兩位都是上了八九十,壽終正寢。
許是去者是她熟悉的人,除了悲傷并無恐懼。
第三次,就是她自己了。
雖然有些不地道,她還真想看看兇案現(xiàn)場。
或許,能幫上什么忙也說不定。
“你還是別去了,會做噩夢的。”沈昀青一口否決。
“這位兄臺說的對,席兄死的太慘了,便是我等男子亦有些接受不能,更何況是你等水做的女子。”忽有人插口,胡安安扭頭望去,是先頭的三位后生之一。
此人頭戴玄色軟腳幞頭,相貌清秀,臉頰處略有紅點。
一身蟹青色圓領(lǐng)長袍,腰間配銅鐵帶。
“他是怎么死的?”胡安安滿臉好奇。
“先吃飯,等吃完了再說。”沈昀青板臉道,悄悄摸了摸肚子。
“對,還是吃了飯再說的好,免得食不下咽,兄臺想的周到。”那人點頭,一臉欽佩。
“……”馬屁精!
胡安安暗搓搓給人打上標(biāo)簽,隨口問道,“這家店都有什么吃的?”扭頭去找店小二。
“這家——”后生熱情似火,正欲介紹,一個巴掌呼到他嘴上。
“他家的不好吃,自己做吧。”沈昀青煞有其事的說道,然后取出手帕仔細(xì)擦拭手掌,一副嫌棄樣。
“……”后生感覺自己的心臟遭到一萬點重?fù)簟?/p>
胡安安瞅瞅,農(nóng)民揣上身,不語。她想嘗嘗外面的。
沈昀青定定望了她會,吐出兩個字:“房間!”
“……吃死你算了!”胡安安冷哼一聲,去跟掌柜借廚房。
天氣炎熱,她其實不大想進(jìn)廚房,左右看了看,見有萵苣,就打算做道脆瑯玕。
取了一截,去葉皮,寸切,入沸湯滾煮,撈出,搗姜、鹽、糖、熟油、醋拌漬之。擱置一旁等涼。
又取生豬肝切成細(xì)絲,放進(jìn)開水鍋里稍燙一下,用水淘涼,搌干水分,與加入調(diào)料的雞肉糊放在一起攪勻后分成幾份。
豬網(wǎng)油片平放在案板上,抹一層蛋清糊,順長放一份肝絲和雞肉糊。將豬網(wǎng)油的兩頭折起,卷成直徑約兩厘米的卷,放在盤內(nèi)上籠蒸熟,取出放涼,再抹上一層蛋清糊。
炒鍋置旺火上,添入花生油,燒至七成熱時放入肝卷,炸呈柿黃色酥脆時撈出,切成4厘米長、1厘米厚的斜刀塊,裝盤即成。再弄碟花椒鹽蘸食,一道菜肝簽就成了。
廚房里有弄好的水蘿卜等涼菜,胡安安瞧了瞧,‘嘿嘿’笑兩聲,趕緊裝了幾碟,算是備好了菜。
再取雞蛋兌面粉,少量清水,攪勻,熱油鍋煎餅,裝碟。
菜一上桌,沈昀青運氣,持續(xù)散發(fā)冷氣。
嵐鳳抓了張餅子,咬下一塊,嚼了嚼,點頭:“味不錯,挺清淡。”
“哪叫不錯,太偷懶了吧。”沈昀青黑臉抱怨。
胡安安不理他,動筷子埋頭開吃。
有的吃就不錯了,她又不是為了給姓沈的做飯才來。
后生人品不錯,見他們吃飯就離了去,等他們吃好,品茶時,才又湊了過來,連同他的兩名伙伴。
“小生姓沈,單名一個秋字,因秋天而生故取名。此乃陳石,為我之同窗。身旁的,是林復(fù)生,近交之友人。死去的那個,叫陳海,是陳石的堂弟。”
未坐下就先介紹一番,胡安安順著望去,陳石身形略豐滿,不像尋常書生般清條,面容看似憨厚,總叫她不喜。
林復(fù)生相貌英俊,身形高大,和顏一笑,一派儒雅,外形相當(dāng)討女子歡喜。更難得的是,即使是笑,亦帶淺淺憂傷,叫人母為之心疼。
胡安安多瞧了他幾眼,非為相貌,隱隱覺得此子有違和之處。
外人見了,倒都誤會。
“果然還是林兄在女子里更吃香。”陳石眼一瞇,笑起來更似彌勒佛,使人辨不出真意。
“陳兄莫要取笑罷。”林復(fù)生掩面搖頭,一聲輕嘆。
“哪是取笑,為我等心聲。”沈秋接口,滿眼羨慕。
沈昀青指尖摩挲著茶杯,低眸,未理會任何人。
嵐鳳吃罷早食就匆匆離去,不見身影。
胡安安端著茶,嘴角微抿,笑得端莊婉約,似副仕女圖。茶煙裊裊,糊人眼睛,一切都顯得有些虛假。
眼珠左右轉(zhuǎn)轉(zhuǎn),見兩人都沒有介紹自己的意思,為不冷場,沈秋再次開了口。
江城花神節(jié)自三十年前起出,后一年一開,附近城池都有耳聞。
沈秋幾人聽聞多時,一直未有機(jī)會瞧瞧。月前結(jié)識林復(fù)生,聽他描述花神節(jié)種種妙景,幾人更是心生向往。
不久,林復(fù)生告辭,道要去江城。三人商量一下,便纏著一道來。
死者陳海原是不大要來的,據(jù)說他有相熟的人去了江城,被幾人也勸,才同意了。
一行四人是六天前來的江城,那時房源尚有空余,林復(fù)生便道一人一間。
游玩了幾天后,隨著花神節(jié)至,客房就緊張起來。陳海是個頭腦靈活的,見狀就與眾人商量,將房間讓于富豪換取銅錢。
幾人家世都只一般,出來玩了幾天正是手頭捉襟見肘的時候。一商量,都有意動。唯林復(fù)生不愁銀錢,堅決拒絕。
后就林復(fù)生房間不動自己單住,沈秋的不動,其余兩者騰出售賣。余下三人擠在一處睡去。
昨天晚上,陳海一臉為難的找了哥幾個,說他以前認(rèn)識的一個熟人想來見見他,但她現(xiàn)在落身處不好,不想叫其他故人瞧見。
沈秋幾人雖對陳海口中的‘熟人’好奇,卻沒有多問,揶揄幾句,就騰出了房間。
陳石原是想去找林復(fù)生擠一擠,因沒見到人就等在了外頭,不成想,他喝了酒,酒意涌上,不知何時睡去了。一覺醒來天大亮,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找錯了門。
醒來后,曾回房欲換衣,見房門緊閉,怕打擾堂弟的好事,又折回大堂。
沈秋臉皮薄,不好意思問,去找店掌柜,借了柴房窩一夜。幸好天熱,湊合著倒也能睡。
地硬,原以為會睡不好,不想起遲了。
匆匆忙忙離開柴房,與廊道上正好碰上陳石,一見二人衣裳都未換,互相一笑。特意找了店小二去房間一探,自己去附近等著。
不想,卻聽見小二哥驚叫。
二人齊齊趕至,一見房間內(nèi)景象,頓時同店小二一般癱倒在地——那陳海竟是死在了房間里,且死狀極慘。
沈秋膽子更小些,當(dāng)場昏厥。
“怎么個慘法?”胡安安好奇追問。
沈秋回憶起那時場景臉色就是一白,手指哆哆嗦嗦給自己倒茶,連灌了好些茶想叫自己鎮(zhèn)定下來。
陳石亦好不到哪去,極力微笑,笑容卻著實僵硬。唇畔顫抖,牙關(guān)無法緊閉。
林復(fù)生狀態(tài)好些,面色沉靜,盯著自己手中茶杯看,一語不發(fā)。惹來胡安安詫異一瞥。
他似有所覺,忽抬頭道:“我是自己獨自在房里睡了一夜,也喝了酒,府衙搜房時才醒。那時房間已經(jīng)被封閉,因此未曾看見陳海兄慘狀。”
胡安安恍然,對他甜甜一笑。
林復(fù)生略有失神,抿緊唇畔,垂眼,不再看人。眼角悄然紅了一圈。
“還是我來說吧,”沈昀青環(huán)顧四周,嘴角微揚,隱隱有幾分嘲弄,“那陳海的血被人放干了,流了一地。四肢被砍下,肚子開腸破肚,命根子則被踩爛了塞進(jìn)嘴里,死狀極其恐怖。”
胡安安照著他的描述略微一想像,立時寒毛聳立,血色退卻。
沈昀青無奈:“膽子這般小,竟還敢嚷著要去看。”
“我不是好奇么。”胡安安吶吶道,“我還沒見過人死是怎么樣的。”家里人和自己不算。
沈昀青搖頭,叫眾人散去,不許再對胡元娘提。
他面色冰冷,氣勢十足。后生三個不想惹他,便起身離席。
臨走前,林復(fù)生塞給胡元娘一個油紙包。
胡安安打開一看,里面裝著幾塊半透明的白色方狀糕點。
“這是?”她疑惑地眨眼。
林復(fù)生露出個復(fù)雜的神情,道他有個妹妹與胡安安差不多年紀(jì),幼時最愛食玉露糕。昨兒個上街看見有,就買了些。
“回來才想起,她是吃不到的。”
說這話的時候,林復(fù)生臉上的表情十分難懂,像是在追憶什么,嘴角含笑,眼眶泛哄,欲悲欲喜。
“我與她自小就分離了,最近才重逢。”他長長一嘆,看著胡安安微笑,眼神沒有焦距,宛如透過她在看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