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風聽到師父這么說,心中又是不舍又是惆悵,接下來就是自己一個人待在山上,也不知再過多久才能相見。
此時旭日初升,朝霞點染山林,遠處群山間的晨霧漸漸消散,一陣柔風輕輕拂來,他深深地洗了一口清氣,走向了廚房。
到得廚房,卻見易染塵正在生火做早飯,只見他兩邊臉上染著一點土灰,猶如一只花貓,看到木青風來了,笑了笑,道:“師兄,昨晚上沒睡覺嗎?又用功太勤噥,唉,咱們在這山上,也沒什么人來,練那么勤做什么,聽我的,練好你的輕功,有事大不了一走了之,人家也追你不上,多簡單。”
木青風忍不住打了個呵欠,道:“我才說了一句,你卻說了這么多句。”
易染塵吐了吐舌頭,笑道:“快先去補個覺吧,我待會兒把粥端過去給師傅以后,再弄一份給你。”
木青風點了點頭,道:“也好,我先回去睡一覺。”轉(zhuǎn)身往房間走去,嘴邊卻喃喃道:“怪事,我竟然忘了今天的三餐不是我做的。”
回了房間,解下衣服,掛在壁上,隨手將秘籍放在桌上,倒頭便睡了。他們說是一個門派,其實人并不多,而今山上不過師徒三人。平時鮮有人訪,也無貴重物品,日常研讀的經(jīng)文以道藏為主,看得累了,隨手就放在桌上,跟著就去睡一會兒,從來也沒擔心過會被人拿去,哪知這回這么隨意一放,江湖上從此多了一翻熱鬧。
旭日東升,朝陽自窗紗映入,易染塵推門而入,將木青風的早餐放在桌上,叫道:“吃飯咯!”卻不見回應(yīng),心想,“今日倒是反常,睡這么久?”有點想去叫他起床,又怕打擾他,索性坐在椅子上等一會兒。
瞥眼間看到桌上那本秘籍,幾個墨染的大字在日光下顯得甚是耀眼。凈天派的所有藏書,他不敢說全都看了個遍,但書名倒也都有印象,偏偏眼前這本倒從未見過。
他心中一時好奇,拿起來翻了打開第一頁,卻見上面寫道“陰陽未判,一氣混茫。氣含陰陽,則有清濁,清則浮升,濁則沉降,自然之性也。升則為陽,降則為陰,陰陽異位,兩儀分焉。清濁之間,是謂中氣,中氣者,陰陽升降之樞軸,所謂土也……”不由得吃了一驚,暗道:“這是練功的法門,可是與那《玄陰經(jīng)》卻又似是而非。”這一來興趣更濃,便又再讀了下去,文中又道“水、火、金、木,是名四象。四象即陰陽之升降,陰陽即中氣之浮沉。分而名之,則曰四象,合而言之,不過陰陽。分而言之,則曰陰陽,合而言之,不過中……”讀到這里,已然可以確定,這本秘籍里面所載的是一門及其高強的內(nèi)功,而且似乎是從《玄陰經(jīng)》中衍生而出,既將里面的一些不足之處進行補充,又闡明了更加妙絕的武學理論。
他續(xù)著讀了下去,看到里面有一則講起輕功的,幾年前創(chuàng)出來的“迷蹤步”總有幾處不夠完善,想了許久,到現(xiàn)在還沒豁然貫通的地方,此時忽然又明白了許多。
他情不自禁的走出了幾步,哪知道一下子就出了門口,這一來真是喜不自勝,索性就在門口練了起來,嘴中卻念著經(jīng)上的一段“步履將出而未出,足踏似此其在彼……”
這一路步法自早上練到中午太陽高照,汗水濕了又干,太陽曬得全身發(fā)熱,才回過神來,臉上卻甚是愉悅,高興得跳了起來,道:“終于成了,終于成了。”
忽然臉色微變,木青風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已經(jīng)在自己面前站著,臉色也有些難看,易染塵訕訕道:“師兄,你醒啦,是不是粥涼了,我去給你再煮個午餐。”
木青風道:“你該不是偷學了這‘至善至惡術(shù)’里面的功夫吧?”
易染塵本想問一句“你怎么知道?”但見木青風神色有點古怪,于是道:“沒有啊。”
木青風疑道:“那紙怎么自己翻開了?”
易染塵狡辯道:“風吹的吧,我想等你起床再走,等得有點無聊,就在門口練一練輕功,出門時忘了關(guān)門。”他越說越委屈,越說頭越低,就是怕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
木青風卻沒看出,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地走了過來,道:“抱歉,抱歉,不該懷疑你!”
易染塵低了會兒頭,偷笑了一下,才抬起頭,有點不高興的道:“瞧師兄的樣子,好像里面的功夫不能學。”
木青風正色道:“咱們門派里的所有功夫你都可以些,就是這個不可以。”
易染塵道:“那你又怎么可以學?師父偏心!”
木青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里面太復雜,跟你說,你也未必懂。你不用知道的。”他怕易染塵得知真相,師兄弟情深,阻止他去學。
易染塵“哼”了一聲,心道:“不學就不學,反正我已經(jīng)背了一部分,找個機會我整本書給你背下來,看誰學得快!”轉(zhuǎn)身走開。
木青風看著易染塵的背影,有些奇怪道:“這小子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了?”
日頭偏西,已是下午。木青風本門的功課剛剛做完,正想開始學那本“至善至惡術(shù)”的經(jīng)書,易染塵卻忽然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木青風驚訝道:“你這又是怎么了?”隨手將經(jīng)書放在枕頭下。
易染塵苦笑道:“我劈柴的時候一只野兔跳了出來,我想逗逗它,玩一玩,然后抓來吃,哪知一個不小心,絆倒了,抓它的時候又一個不小心,把三個水缸里的水都給打翻了。缸是沒破,水倒沒了。師兄,要不你去打滿水,不然晚上澡都沒得洗了。”
木青風急道:“你什么時候這么不小心了?讓我看看傷口。”
易染塵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先已包扎過了,你先去打水,我在這里等你回來。晚餐就得你負責了。”說到這里,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木青風搖了搖頭,道:“也罷,那你就在我這里待著先,我去打水。”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易染塵待他走遠,暗自好笑道:“三大缸水,不到日落黃昏,我看你能不能回來。”說著將經(jīng)書從枕頭下拿出,細細地讀了起來。
原來他早已知道師兄心思敏捷,只是不像自己一般喜歡使小心思,所以被人捉弄的話,往往不會立即發(fā)覺。今天見他不肯讓自己學經(jīng)書里面的武功,心里已經(jīng)有點不服氣,加上原先騙了他自己沒學,心想他早晚會知道被騙了,索性學了先。如果在他前面學會,豈不是更加能夠在他面前得意,但是快點學會就不太可能了,只有先把里面的內(nèi)容背下來,這才保險。
他雖然好動,但是長居于山上,心思不像外界的人那般雜念太多。躁動跳脫時自有躁動跳脫的樣子,但要靜下心來,也快得多,原本記性不錯,一個下午的時間竟然真的讓他將這本“至善至惡術(shù)”全給背了下來,而且還能夠查對了三遍,第三遍時又將里面一些記錯記漏的又給補齊了。
整本“至善至惡術(shù)”的經(jīng)文里,他專挑輕功的想了一遍,眼見紅日及山,離黃昏還有一些時間,心道:“師兄回來還早,再練練。”踏步出房,他創(chuàng)這“迷蹤步”時剛好將《道德經(jīng)》讀完不久,想到經(jīng)文里面是八十一章,于是便應(yīng)了應(yīng)景。這時將八十一路迷蹤步走了一遍,覺得太過于繁瑣,以繁化簡,剩下了七十二路,反倒覺得其簡也不陋,更勝從前。
只是前后踏了四五遍,第七十一路里的最后一步轉(zhuǎn)到七十二路時總有些不流暢,左踏一步失其呆滯;右踏一步卻太凝重;前踏一步頗為不妥,后踏一步然則難為。
就在這時,身后忽然風聲颯然,一劍刺來,直指后心大穴,易染塵一怔,微一轉(zhuǎn)念,知道前后左右均無一處可以避免。陡然靈光乍現(xiàn),心道“四下都不能走,難道不能跳嗎?”右手往外圈出,使的是“凈天十八拿”中的擒拿手法,這一招原不足以抵擋來劍,但是轉(zhuǎn)身借勁,反而一掌搭在劍身,微覺落掌處有些怪異,卻已一縱而起,高躍在空,半空一個大翻身,落地時順勢踏完了第七十二路的步子。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好!”